之後的休眠,其實算不得特別安穩,畢竟是心裏還有著那份難以驅散的恐懼,因此,趙晗如的睡夢裏到處皆是對於那段過往的回憶,使得她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的睡意又再度消失。
她隻有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披著一件外衣,靜靜地佇立在窗前,遙望著還未亮起的天空,等待著天慢慢亮起的時刻。
記憶裏這種等待的經曆其實有很多,大概就是從娘親逝世的那一年開始,她便有了這樣的習慣,若是實在睡不著,那就站在窗前,等待黑漆漆的夜慢慢成了白日裏的天。
然後,她就會打扮樸素地出門,買好祭祀用的物品,前往那個不知有多麼熟悉的地方,去看她最愛的娘親,不會有誰阻攔她的路,對於這一天,她是自由的,這是趙家人給她的唯一特權,而她自然也會好好把握,絕不容許自己輕易耽擱任何時間。
不過,這一次卻是特殊的,她不再是待在趙家府邸裏的六小姐,而是鄭家名門正娶的少夫人,身份上雖然有了明顯的轉變,可是她的心思卻並沒有改變,保持多年的習慣也是照常如舊。
天終究是會慢慢亮起的,趙晗如也並不心急,獨自坐在桌前,似是無意之間翻閱了自己抄錄好的佛經,仔細地看過了一遍,又提起腳步來到書桌前,翻閱了自己平日裏練過的字帖,借著不算特別明亮的燭火,研起墨來,隨後拿起擱置在一邊的筆,輕輕蘸取了一些墨,在白淨無痕的紙上緩緩寫著幾個字,仔細看去,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七個字。
趙晗如看著這七個字,一時之間竟有了難以抑製的哀痛,她努力克製自己不要再去回想過去,隻是她的心卻無法做到不去思念,想著想著,終究還是難過地落了淚。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緩緩滑落至了適才寫好的紙上,字跡被漸漸衝淡,變得模糊不堪,而她也陷入了更深層次的哀痛裏,漸漸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裏,很久之後,翻湧的心情才慢慢平複下來。
此時的天開始有了微微亮起的征兆,代表著黑夜已經過去,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趙晗如用著帕子輕輕擦拭去了臉上的淚水,站在梳妝鏡前,簡單地換上了一件淺青色織錦對襟短襖,配著一件灰藍色的長裙,烏黑的頭發並非挽成一個特別的發髻,而是柔順得披在身後。
這樣便算是今日出行的裝扮,若說是顯得過於素淨,還不如說是心裏的雜念過多,無意去顧及多餘的事情,做完了這一切,趙晗如便推開了房門,緩步走了出去,原本還準備等在門外聽候差遣的瑞兒看她竟是如此早起,自然是一陣驚訝。
趙晗如知曉她心裏有了疑惑,勉強給自己的早起尋了一個還算合理的理由,道:“瑞兒,你去看看早膳好了沒有?若是可以,麻煩替我去弄一碗熱粥吧,我的肚子有些餓了。”
瑞兒聽著她的這些話,也知曉她這麼說僅是一個借口,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看著她穿得如此單薄,擔憂的神色立即顯露出來,道:“少夫人回房等著吧,瑞兒很快就給您端來。如今的太陽還未升起,外麵還是很涼的,少夫人的身體雖然已經痊愈,但到底還是虛的,聽瑞兒一句話,還是別在這裏多吹風了,好嗎?”
趙晗如輕輕地應了一聲,算是一種對她的應答,看著她遠去的身影,不禁落寞地歎息了一聲,走回自己的房間裏,卻是倚靠在房門前,遙望著天空,靜靜地發著呆,直到瑞兒端著熱粥走了過來,這樣的心不在焉依舊沒有半分停歇,道:“瑞兒,你可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嗎?”
瑞兒不知自己應該如何回答,但她的心裏卻很明白,今日對於趙晗如來說是一種苦難,無法真的勸慰她,卻仍是希望她不要特別難過,道:“少夫人,還請您切莫要再悲傷了。”
趙晗如還是輕輕地應了一聲,收回了自己的思緒,看著她仍是擔憂的神情,道:“我知道,我不該那麼難過。畢竟,今日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別的。更何況,那都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即使再難過也是於事無補,本就無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