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鄭皓軒的眼裏,他遇到的那個女孩,將自己拒於千裏之外,是因為自身性格就是如此,可他真的遇到了她,他才明白這一切都是他的一種設想,其實她的內心比誰都要細膩,對於很多人給予的溫暖,也總是時刻都珍藏於心裏,之所以那個時候不願搭理自己,也並不是因為討厭他,而是她的娘親病得很重,她一時之間尋不出任何辦法,這才會覺得分外不高興。
了解清楚了事情的脈絡,鄭皓軒對於那個女孩之後的經曆,並不想太多知曉,因為他十分敏銳地察覺出了,之後的一切必然是和她的娘親有著莫大的關係,或許便是那件她不願多提的往事,故而,他止住了她的思緒,道:“晗如,天色已是不早了,我們應該行動了吧。”
他原以為趙晗如聽了這話,必然不會再繼續說下去了,可她對此隻是搖了搖頭,道:“不急,皓軒,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一夜的時間,足夠我們揮霍很久了,但我所說的這段往事,對你而言卻很重要。我想,你有必要知道,娘當初為何執意要你娶我過門,今日我算是有些想明白了,這背後的原因並不僅是因為看中我,而是一份埋藏在自己心裏多年的愧疚。”
鄭皓軒還不曾理會她所說的真正含義,她便徑直開了口,道:“我記得很清楚,那天的夜色並不是很好,風刮得很急,看起來像是要下雨的征兆,娘親躺在床榻上不停地咳嗽,我趕忙喂給她一些茶水,她卻是怎麼喝都喝不進去了。她的臉色顯得十分蒼白,呼吸也顯得十分微弱,我知道,這是很不對勁的,不敢大意的我立即就去找了管事嬤嬤,希望她能通融一二,願意幫我一起將娘親送出去醫治。管事嬤嬤起初並不肯答應,我明白她很為難,便塞給了她很多錢,她看到了錢,猶豫了一會兒,終是大著幾分膽子,偷偷地幫我將娘親抬到了推車上。”
關於娘親逝去的具體細節,她從來都不曾告訴過任何一個人,顧哲淵是根本不知曉的,就連鄭皓軒也隻是從她的嘴裏知曉一些,但這並不是全部,鄭皓軒心裏很清楚,這件事情一定是非常讓她恐懼、心痛的,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在大雨滂沱的夜晚,做著讓她心碎的夢。
說真的,當他看到了那次雨夜之時,她害怕到了極致的模樣,他就覺得,此事就到此為止吧,再要多說下去,便是用刀狠狠刺痛她的傷口,他不想看到她這般難受,因此,自此以後都沒有再提此事,他隻是想以自己的力量,更好地照顧著她,讓她不必再回想那段過去,永遠都是快快樂樂的,不曾想她今日卻會說出來,而且大有一種要將此事全部告訴自己的意思。
他想要阻止她的所言,卻發現她的堅持並不是自己能夠阻止的,隻聽得她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了下去,道:“趙家府邸裏的人,性情大多涼薄,管事嬤嬤能夠幫到這一步,已算是法外開恩,我不奢求她再繼續幫助,便依靠著自己的力量,緩緩推著推車,帶著病重的娘親往前而行。這一路,走得格外慢,一個原因是因為我深怕自己的速度過快,讓娘親的病情更加重了,另一個原因則是我的力量不足以推動那輛推車,除了年紀小,便是我太餓了。”
常年吃著饅頭和稀粥的趙晗如,營養始終都是不良的,她的力氣自然也就大不了多少,再加上她隻有六歲的年紀,能夠施展開來的力氣,更是隻有那麼一點點,若是在平時,行走或是做一些簡單的事情,倒是還能夠應付過去的,但麵對著十多斤的推車,她的劣勢就開始快速閃現出來,終於在她有些頭暈目眩的時候,她失控摔在了地上,推車也就此砸中了她。
那時的她記得很清楚,推車砸中的那一瞬間,自己整個人的狀態就變得很糟糕,不僅是自己的頭暈目眩之感讓她覺得分外難受,還有自己的右肩更是火辣辣地疼了起來,她勉強用了一點力氣,伸出了左手,輕輕摸了摸疼痛的地方,卻發現這上麵的觸感極其黏稠,而且空氣裏還彌漫著血腥的氣味,這種氣味並不像是從別處飄來的,更像是從自己身上傳出來的。
她收回了自己的左手,果然看到了手心裏的血汙,這時的娘親還有一些意識,感覺到推車不再往前而行,而她的聲音也是十分不對勁,深知她是出事了,不能起身的娘親,顯得比誰都要焦急,咳嗽的聲音也就此加重,她知道娘親是在擔心自己,為了掩飾自己受傷的這一點,她趕忙將血汙抹到了地上,隨後站起身繼續往前走,一邊在走,一邊在說自己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