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孩子……這是一個女子,違背不了的天性……
唐芷菁不由望向他身畔的男人。掩藏不住的期待,滿滿泄露。他卻仿佛不知在想些什麼其他的事情出了神,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
意識到這一點,唐芷菁不是不失落的。從她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男人的側臉,冷漠、靜寂,就像佇立在遠方的一座千年不化的雪山一般。
她知道,這一刻的他,心中所思所念的卻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子。
她亦知道,她不應該縱容自己再有這樣危險的念頭。
所以,唐芷菁迫著自己甩開這些不合時宜的心緒,她隻是念男人所念,替他說出那些未出口的話語而已。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待得岑穗兒生產之後,岑立夏放下一塊心頭大石,她很可能會跟著慕淮安去到南平國去……”
聽聞那慕淮安的王後,也亦懷有七個多月的身孕,照著岑立夏的性格,她一定會前去幫忙的。
這一點,赫連爍顯然也早已想到。所以,他隻是不慌不忙。
“除了跟我回去西秦國,她哪兒都不會去的……”
說這話的男子,平靜而冷凝,仿佛這一切,早已板上釘釘,除此之外,不會有其他任何的可能。
他是如此的勢在必得。
而唐芷菁相信,他能夠做到。
忽略心底那終究不由一簇而起的一抹苦澀,唐芷菁輕聲開口道:
“阿爍,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支持你,幫助你的……”
是呀,無論他要做什麼,她都會無條件的盡自己的所能,為他做的。
唐芷菁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她也一直是這樣做的。
她心甘情願,毫不後悔。
赫連爍不由靜靜的望向她。一雙修長而白皙的大掌,亦伸出,輕輕覆住女子不盈一握的小手,“菁兒,謝謝你……”
他何嚐不知道,她為他做的那些事,豈是一句蒼白的感謝,能夠盡訴的?
但現在,還有許多事情未定,所以,除了這樣簡單的三個字之外,他不知道,他還能夠給她什麼。
唐芷菁也不需要。此時此刻,能夠親口聽到男人這樣一句充滿摯誠的道謝,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她知道,她想要的很多很多,但眼下,她能做的卻隻有這麼多。
她會等待。
“阿爍,你我之間,又何須‘謝謝’,或者,‘對不起’之類的言辭呢?”
一句反問,舌底壓著無限情深。
赫連爍何嚐又聽不明白這一點呢?
但他什麼都沒有再說。他隻是將躺在掌心裏的纖細柔軟的小手,握的更緊了些。
仿佛他想說卻沒有說的那些言語,都隻在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裏。
心照不宣。
空氣流轉,冷清的房間,被夕陽斜照著,似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陰影。
唐芷菁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希望,希望他與她,就能夠停在這一刻的美好裏,再也不分開。
但每個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卻希望,能將這這樣靜默的美好,拉長一點,再拉長一點,直到時間的盡頭,宇宙的洪荒,直到他與她都不存在這個世上。
那該有多好。
這一刻,唐芷菁心裏一片平靜的難過。
*******
懷抱中抱著的是剛出世的小嬰兒,肉肉的一團,眼睛尚沒有睜開,但眉目卻已見濃黑,細小的鼻頭,粉紅的唇瓣,每一處,都仿佛是那樣的脆弱。
岑立夏輕輕抱著他柔軟的幾乎沒有骨頭的身子,一點勁力也不敢使,唯恐他會化了一般。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麼小的孩子。剛出世的嬰兒。
她說不出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尤其這個孩子,還是經由她的手,接生的。
一切都是那樣的奇妙。
新生命的降臨,他是這樣的美好。
“穗兒,你看他長的多可愛……”
將繈褓中的小小嬰兒,小心翼翼的交回到已漸漸恢複體力的岑穗兒手中,岑立夏卻覺得自己,仿佛竟還有些戀戀不舍。
“眉眼長得像顧將軍,而鼻子和嘴巴卻像你……”
指尖輕輕的沿著小嬰兒的五官輪廓劃過,認真的打量過之後,岑立夏鄭重其事的下了結論。
緊抱著自己的孩兒,岑穗兒亦是滿滿的愛意,嘴上卻嗔道:
“他還這麼小,還沒有長開,真不知姐姐你怎麼看出來的……”
岑立夏一本正經,“不僅如此,我還看出,他現在是一個漂亮的小嬰兒,過幾年,他會長成一個翩翩少年,再過幾年,他就會變成一個瀟灑的貴公子了……”
“是不是,我的小外甥?……”
指尖輕觸著嬰兒的小小鼻頭,岑立夏難掩心中充滿的喜悅與愛意。
這樣輕鬆的她,岑穗兒已經太久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到過了。
自從司徒銳死後,她帶著他的屍首,回到北昌國,她便再也沒有看到過她笑。
岑穗兒心中一時激蕩,不由輕喚道,“姐姐……”
正在逗弄著小嬰兒的岑立夏,無意識的抬眸,問道,“怎麼了?”
“看到你終於笑了,我很高興……”
語聲一鯁,岑穗兒幾乎落下淚來。
岑立夏不由一愣。她笑了嗎?她都不知道她笑了。
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麵頰,她都幾乎忘了她原來亦會笑。
“這要多謝我們的小子騫,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