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
像過了許久,又像是隻有一瞬間,唐芷菁已忍不住焦切的開口問道,“阿爍他怎麼樣?……”
頓了頓,“可是他身上的傷勢,又發作了?”
說到此處,女子臉色又是一白。
岑立夏心中不由一動。
先前她剛剛替赫連爍把脈的時候,便已被趕到的唐芷菁一把推了開來,所以,她並不知曉他到底所為何事,但現在聽她這麼一說,心中也有了些分數。
唐芷菁所說的“傷勢”,可是當年,他被利箭所傷,墜入懸崖,遺留下來的?
猜測至此,岑立夏不由望向那躺在床上一無知覺,麵色慘白的男子。
這時,為他切脈的水盼兒,也已鬆了手勢。但她一張清冷的臉容,卻殊無半分鬆懈下來的跡象,反而愈加的凝重。
“正是如此……”
水盼兒沉沉開了口,“這幾天,連日陰雨,引發了侯爺身上的陳年舊患,以致他急痛攻心,所以才會昏迷不醒的……”
“他身上的陳年舊患……”
岑立夏不由問道,“可是三年前留下的?……”
水盼兒瞥了她一眼,旋即移開了目光:
“沒錯……當初侯爺身中數箭,又跌落懸崖,雖然被人所救,大難不死,但卻也是經脈俱損,留下了一身的傷痛……尤其是當陰雨天氣,他身上的舊傷,便會發作的更厲害,再加上天氣日漸冷起來,以致出現這種情況……”
從她的口中,親口得到證實,岑立夏不由的心中一緊。
床榻上承受如此痛楚的男人,是因為救她,才淪落成這個地步的。
她有極大的責任。
一旁的唐芷菁卻仿佛完全顧不得她的心情如何,她隻是焦切的擔憂著她的相公:
“你不是替阿爍開了許多藥嗎?為什麼他現在還會躺在這裏,昏迷不醒?……”
抬眸,望向對麵的水盼兒,說出這番話的女子,談不上質問,隻是關心則亂。
“那些藥,隻能暫時緩解侯爺的疼痛,並非長久之計……”
眼簾低垂,遮去了瞳底的一切情緒,水盼兒清聲續道,“況且,侯爺今日又淋了許久的雨水,受了寒,所以,他身上的舊傷,才會突然發作的這麼厲害……”
聞聽此言,唐芷菁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岑立夏。眸裏難掩怨恨。
她有理由責怪她,不是嗎?誠如水盼兒所說,就算不算三年之前,他是為著救她而落下的這一身病根,單單說眼前,他亦是為著等她,才被雨水淋的傷勢發作……
確實是她害得他如此。
“對不起……”
岑立夏不由輕聲道著歉,“我不知道赫連爍身上有舊患……”
“你當然不知道……”
唐芷菁一口打斷她的話,一雙如水的眉眼,淩厲的望住她,“因為阿爍擔心你知道了之後,會覺得你欠他的,會讓你感到內疚,所以,他還特意囑咐過我們,絕對不許將這件事告訴你……”
語聲一頓,女子看起來似乎十分的悲傷:
“岑立夏,你又知道什麼呢?……你什麼都不知道……”
說到這裏,唐芷菁不由語聲一鯁,已是激蕩的再也說不下去了。
隻是,她這一句“你什麼都不知道”,已足夠令岑立夏心中一緊,如被針刺一般難受。
她說的對,聽到赫連爍是為著她,才遭受這一切痛苦之後,她真的覺得欠他良多,與此同時,累累疊疊的內疚,亦深深將她擊中。
不知道也罷了,知道之後,她便再也無法裝作無動於衷。
張了張嘴,岑立夏卻什麼也說不出。
“公主,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
水盼兒溫聲打著圓場,“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治侯爺……”
最終,對赫連爍的在意,占了上風,唐芷菁麵無表情的將瞪視著岑立夏的目光收了回來,“你說現在怎麼辦?”
水盼兒卻是刹那沉默下來。
岑立夏望著她似有疑難的模樣,又望了望躺在床榻上的男子,躊躇了須臾,終究還是開口道:
“施針如何?”
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了。
水盼兒亦知道。隻是……
隻是這“隻是”後麵的內容,她卻不知該如何出口。
“盼兒,立刻幫阿爍施針……”
唐芷菁卻不知她的遲疑,一心催促著她趕快救她的相公。
短暫的沉寂過後,水盼兒緩聲應道,“好……”
一字排開的細針,在女子的指尖輕撚著,水盼兒強自鎮定住心神,將攜在指尖的長針,刺向男人的穴位,隻是,無論她怎麼努力,也抑製不了那從心底竄出來的一股震顫,擊中她的右腕,令她再也捏不禁那輕巧的一根針。
指尖一顫,女子手中的長針,哐當一聲墜在地上。
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空氣裏瞬時陷入的沉默,詭異的可怕。
“對不起……”
死死按著那仿佛不受控製的發顫的右手,水盼兒咬牙逼近瞳孔裏的澀意,卻依舊再也沒有勇氣待在這裏,幾乎落荒而逃一般,奔出了房間。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岑立夏很快明白過來。望著女子消失在茫茫雨霧中的身影,她很想追過去,但是,最終忍住了。
她知道,比起安慰,那個女子,此時此刻,更希望能夠自己平靜一下。況且,這邊,司徒銳亦需要她的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