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芷菁卻一針見血,質疑而且微帶嘲諷。
“或者會,或者不會……”
嗓音漸低,岑立夏平靜的開口道,“我不知道,離開西秦國,我是否真的能好過些,但我知道,若我還執意留在這兒,我一定不會開心的……”
她說的是這樣的篤定,落在赫連爍的耳畔,猶如針刺一般。
唐芷菁還想說什麼,赫連爍卻已沉沉開口問道:
“夏兒,你真的決定了嗎?”
“是……”
岑立夏回答的雖緩慢卻平滑,不曾摻雜一分一毫的躊躇與猶豫。
“你真的能夠舍去這裏的一切嗎?
“赫連爍嗓音壓的極低,像是問麵前的女子,又像是在喃喃自語一般,“難道,這裏就沒有什麼讓你留戀的人或者事嗎?”
岑立夏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她明白她的心意,所以她才更加非走不可。既然她不能夠回應他的感情,那麼離開,對她與他而言,則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赫連爍,我很感激,這段時間,你對我的照顧……”
岑立夏開口,“但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可能離開的太久,這裏的一切,我已經不適應了……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現在隻想出去走走,我不想讓這個皇宮,再困住自己……”
她避重就輕的回答著他,一句“感激”,仿佛便將他與她的關係定位,仿佛除此之外,他與她再無其他的可能。
赫連爍一雙冷眸,瞳色深了深。
“夏兒,困住你的,究竟是這座皇宮,還是你心裏的那個人呢?……”
說這話的男人,語意稀鬆平常,仿佛隻不過是最司空見慣的一件事一般。
岑立夏何嚐不明白他的意思?
“什麼都好……是誰,又有什麼分別呢?……”
要走的,總歸還是要走。她不會改變。
是呀,她說得對,是誰,究竟是一座皇宮,抑或是一個人,又有什麼分別呢?她終究要走。不會因為他的存在而改變。
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所以,赫連爍隻是輕聲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他沒有再挽留,令岑立夏心中一感。
“其實,並沒有多少收拾的東西……”
岑立夏道,“如沒有其他事情,我想明天就走……”
“這麼快?”
唐芷菁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不由望向對麵的男人。
赫連爍卻沒有望向她,隻問著對麵的女子:
“你是先要去南平國嗎?”
岑立夏點點頭,“夕雪姐姐就快生產了,我想去看望她……”
赫連爍望住她:
“那你路上小心……”
語聲一頓,男人嗓音緩慢,像是要確保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能讓對麵的女子聽得一清二楚般:
“夏兒,無論如何,無論什麼時候,你若是想要回來,都可以……”
若是離開,真的是她的決定,他又有什麼理由阻攔了。
他隻要確保,她最終還是回道西秦國,回道這裏,回到他身邊。
這就足夠了。
而他並不介意等一段時間。
而且,他相信,這一段時間,不會太長。
有得盡頭的等待,赫連爍並不介意。
“多謝……”
對岑立夏而言,也隻能如此了。
話既已說盡,分離便在即。
夕陽西下,最後一抹流光,也已漸漸隱去。仲秋時節,夜長日短,更深露重。
又是一天過去了。
而明日,隻要尚活著,明日總會如期而至。
*******
第二日,是個晴天。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正是出行的好時日,不是嗎?
岑立夏婉拒了赫連爍安排的馬車,而是選擇了自己騎馬,一番告辭之後,便是離別。
躍上馬背,岑立夏最後望了一眼晨曦之中的秦王宮,或許,這便是她與它的永訣了。該紀念的,不會忘記,該忘記的,卻遲遲留在心底,不肯離去,走或者留,說到底,都不會改變什麼。
但有些事情,終究還要做。有些過去,終究還是要說再見。
離開。
岑立夏並沒有刻意的催馬前行。相反,她走得很慢,一路上,她突然醒覺,這竟似乎是她到了這個時代之後,第一次,一個人獨自前行……時光荏苒,五年多的時光,一晃而過,猶如夢幻,她是否慶幸,一直以來,路上都有人陪伴呢?而現在,卻終於隻剩她一個人了……
茫茫天地,隻影向誰去?
前路未知。
隻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沒有人能夠永遠停在原地。
走了一日,傍晚的時候,岑立夏到了一座小村子前。
遠遠的,燈光暗淡,點綴在無盡的夜色之中。
岑立夏不由加快了腳步。
剛走了幾步,草叢裏突然躥出一個人影來,跌跌撞撞的就向她衝來,岑立夏下意識的向後退去,但那人卻隻來得及跑了幾步,便驀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望著他蜷縮在地之時的痛苦痙攣,岑立夏心中不由重重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