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岑立夏亦不由迎向女子難掩的瞳色:
“沒錯,我欠赫連爍的,也許這一生一世,都未必還得起,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要因此嫁給他,跟他在一起……這樣的欺騙,這樣的可憐,不僅僅是對赫連爍的侮辱,對你也不公平……”
那一句“對你也不公平”,像是一根刺一樣,狠狠戳進唐芷菁的心底。連她都知道,這樣的委曲求全,是對自己的不公平,為什麼那個男人卻不知道,卻依舊不顧她的感受呢?
不,這樣的念頭,太過危險。
心底方才堪堪閃過的這一線不甘,旋即被唐芷菁拚命的壓了下去。
那個男人對麵前女子的心意,她不是從她嫁給他之初,就已經知道的嗎?她接受了他,她深愛著他,所以即便他的心裏,最愛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女子,她亦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哪怕是要她親手幫著他得到她,她也不會有半分的怨懟。
現在,事情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隻差一點就可以實現,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呢?她怎麼能忍心看著那個男人失望呢?
所以,無論多艱難,她亦會幫他實現他的願望。隻要這一切是他想要的。
她不會動搖,亦不會半途而廢,更不會在這個關頭,背棄那個男人。
他是她此生最愛的那個人啊,她怎麼舍得讓他難過呢?
所以,她一定不能失敗。
一刹那間,女子心頭卻已轉過千般情緒,到最後,惟餘一線執念,勢在必行。
“岑立夏,你不要在這裏假惺惺的當做是為我著想……”
冷冷望向對麵的女子,唐芷菁涼聲開口,“對我來說,隻要是為赫連爍所做的事情,隻要是為他好,我心裏怎麼想,又或者所謂的公不公平,從來都不重要……”
“是,你可以無情的罔顧阿爍一直以來對你的心意,對你的付出,但你真的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他如今抱著遺憾徘徊在生死的邊緣嗎?……”
無言以對,岑立夏沒有開口,她亦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當報恩也好,當可憐他也好……”
唐芷菁目光如炬,緊緊釘在她的身上,“岑立夏,我都希望你能夠跟阿爍在一起……”
報恩嗎?的確,她欠那個男人的,隻是若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償還,就真的是對的嗎?
岑立夏不知道。她隻覺得心底一片混亂,太多的情緒,像是絞成的一團亂麻一樣,堵在她的五髒六腑之間,悶重的將她狠狠壓住,如同逃離不得的枷鎖。
“我……”
張了張嘴,岑立夏嗓音發澀,仿佛有太多的話,鯁在喉頭,隻是,在她還未來得及開口之時,對麵的女子,已經將她打了斷:
“岑立夏,難道你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岑立夏驀地望向她。說這話的女子,如此的平靜與認真,堅毅的神情,隱忍而決絕,就像是某種孤注一擲一般。但她那一雙靜靜凝視住她的眼睛,卻在此刻,溢滿了太多太多不能說出口的悲傷,映著天邊流離不定的月色,如同破碎的水銀。
這樣為著心愛男子付出的唐芷菁,隻叫岑立夏心頭一酸。拒絕的話,就這樣壓在舌底,揉碎了,含化了,再也說不出口。
黯淡的月色,在這一刻,也隱入了磅礴的烏雲之中,夜沉的如濃厚的漆煙墨一般,將整個世界都籠罩起來。天地一片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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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答應了……”
對住男人的背影,唐芷菁輕聲開口道。她想試圖保持冷靜,但她很清楚,當說出這句話之時,自己終究忍不住喉頭一苦。
“我知道,她一定會答應的……”
赫連爍緩緩轉過身來,一張英俊的臉龐,雖仍有些蒼白,卻已不複先前的奄奄一息。
說這話的他,語意如此的尋常,就像是他早已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一樣。
可是,唐芷菁還是清楚的看到,當他聽到這個消息之時,眼底刹那亮起的一道光彩。就像是一件你一直期待著的事情,終於在此時此刻實現了一般。
唐芷菁突然覺得心中一酸。
“你的身子怎麼樣了?”
緩步走上前去,將敞著的窗戶關了起來,唐芷菁斂了斂心緒,開口問道。
“我剛才已經服過藥了……”
赫連爍隨口應道。仿佛竟不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唐芷菁卻是心頭不由的一緊。
“阿爍,你應該知道,盼兒當初留給我們的那張單子,隻能暫時壓製住你體內瘟疫的發作時間,並不能讓它痊愈……”
說這話的女子,不由有些焦切,眼底眉梢,難掩的盡是對麵前男人的擔憂。
“她也該趕到這兒了吧?”
赫連爍卻依然顯得渾不在意,如同閑話家常一般。
“據報,再有兩天,她就能到達安平村……”
忍住心間一簇而起的某種情緒,唐芷菁語聲平平的開口道。
“菁兒,我知道你擔心我……”
像是意識到對麵女子的不滿,赫連爍語聲不由柔軟了些,安撫一般道,“但盼兒不是在飛鴿傳書中說過,她已經找到解決眼前瘟疫的方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