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梅都知道!
我驀地抬頭,很是錯愕地看住了他,瞬也不瞬,唯恐是自己多想了。
謝梅卻道:“阿洛幾時能夠瞞得住師兄?”
“那師兄應當知道,我會提出這個請求,是因為有所猜測……”
“我知道。”謝梅從來不會對我敷衍與欺瞞,所言所行,皆出自他的真心,“我都知道,可是阿洛,師兄更不願意見到你這樣為難。”
“更何況——阿洛,如果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呢?”
“我沒有這樣想過。”我如實告知他。
在我心裏,確實已經完全將啞子當作了榮靖,才會做出這一幹令人費解之事。
至於別的可能……
無疑都被我選擇拋棄。
我不願意讓自己如此努力,得到的結果卻事與願違。
那樣太過殘忍了。
謝梅毫無意外之感。
他拍著我的雙肩,歎了口氣,老老實實地交代道:“其實在最初啞子到來時,我也曾懷疑過。”
我訝異不已。
但謝梅隻輕笑一聲,說:“隻是連你也不提他的身份,曲五與翁六二人亦沒能告訴我一些有用的消息,是以我才選擇瞞下。”
也是因此,在我來此的時候,謝梅其實亦暗裏試探過幾次。
隻是我向來很是放心他,也不覺他會想到這一層,所以才傻乎乎地間接又錯過了。
不過我卻同時添了幾分自信。
原來便是謝梅,一開始也對啞子抱有懷疑之心。
謝梅甚至沒有怎樣與啞子相處過,都能夠有此揣度。
我是否能夠告訴自己,或許這就是事實?
但不管如何,謝梅答應了下來,同我一起想辦法將啞子臉上的傷痕祛除。
那些傷痕,用的法子和他胸口的法子一模一樣。
按理來說,隔了那麼久,加之對方所用藥性之強,是很難有辦法替他完全恢複容貌的。
隻是當初便連我臉上的痕跡都能有辦法恢複如初。
我偏不信,這一次我沒有辦法。
我仍記得玉髓膏,因為早不在我身邊,便隻能依憑記憶將其中所用到的藥材寫下。
自然,光有藥材與用量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還需要謝梅幫手,與我不斷地反複試驗。
而啞子依舊是那副模樣。
當日的話不知他還記不記得,隻在我與謝梅為他臉上的傷而忙碌奔波時,他會安靜地坐在我的身後。
一如此前的狀態,沉默地凝注著我,清冷的眼裏波瀾不興。
偶爾在隻有我倆人在的時候,會聽見他問我:“你如此費心傷神,是為了我嗎?”
“娥娥,你為何會這般難過?”
“娥娥,是我讓你傷心了嗎?”
“娥娥……”
太多的問題,在我這裏得不到解答,而他也會兀自陷入沉思,像是自己在琢磨似的。
不過我卻知道,他隻是忘了。
啞子的狀態就是這樣。
前一刻,還能用一句話勾起人的起伏心緒,下一刻,他卻是自己先忘了自己說過什麼。
謝梅安慰我:“別想太多,會好的,待他後腦的傷勢好轉,必定會好起來的。”
可我害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的到來。
我沒敢將這番惶恐告訴謝梅,怕他會因此更加擔心我。
因為我,謝梅已經做出了極大的犧牲與讓步,我不能再讓他擔憂下去。
所以我跟著他笑道:“好不好都無所謂了,若他真是榮靖,無論怎樣改變,我都會一直陪著他,走這一趟尚未死亡就重啟的輪回。”
人永遠都是如此。
即便從前再怎麼心狠,告訴自己如何鐵石心腸才好。
可一旦心底的那份柔軟翻出,即便明知道下場會是血肉模糊,也會奮不顧身。
在我開始篤定啞子就是榮靖時,在他默默跟在我身後,不清醒時說出幾句讓人失控的話時,在我的確因為他的話語而淚流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