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明月鎮。
東邊李家的二房生的姑娘沈璧剛在縣令王大人府上做抱狗丫鬟一日時間就被王夫人退回來,理由是李家二姑娘沈璧長相醜陋,有礙觀瞻,據說是那日晚上在偏房給王府那條哈巴狗洗澡時,夜黑風高的,撞見了喝的醉醺醺回家的王縣令,縣令以為見了鬼,給嚇掉了魂。
李家二姑娘沈璧是二房陳氏改嫁帶過來的閨女,隨前夫姓沈,在李家這樣的小門小戶裏頭也隻算得上個粗使丫鬟,李家白養她十年,嫌棄她這條米蟲,早就想把她賣出去。
王夫人把人退回來之時,仗著人多勢眾,狠狠敲了李家一筆銀子,沈璧躲在偏房裏一聲不吭,由著大娘阮氏站在院子裏頭敲竹竿子剁菜板子罵人。
罵人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沈璧早就習慣了,左臉頰上那道黑色的疤痕自小就在那裏,王夫人花錢買她時是曉得的,當時她自個說了喜歡長相醜陋的丫鬟,這可不怪沈璧。
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沈璧,又下令斷了她三日的飯,罰她把屋裏所有的被罩衣衫全都洗一遍,十一月的天氣水冷極了,李家上下幾十口人,衣衫被罩數百件總有,她一個小丫頭不給飯吃全洗了,這不是要她的命是什麼。
沈璧待大娘罵夠了回去喝杯水的功夫,悄悄的溜出偏房,上母親陳氏那裏去。
陳氏常年臥床養病,在阮氏眼中也是條不中用的米蟲,要不是生了個兒子小灣,早就被轟出門去。
陳氏從床上坐起身來,屋裏沒有旁人,她摸著沈璧的手說:“玉娘,讓你受委屈了,我就不該答應你去王夫人那裏,王大人是個色胎,看見小丫頭就動手動腳..........”
沈璧的小名叫玉娘,玉娘可不是個好稱呼,明月鎮這地方有個傳說,地獄裏的長相醜陋脾氣凶殘的母夜叉就叫玉娘,不當心的男人就會被母夜叉吃掉。
玉娘是來李家之後,大娘給取的小名。
那日夜裏,王大人聽說來了個抱狗的丫鬟,趁著夜黑摸她的腰,卻被她醜陋的臉嚇一大跳,這事沈璧沒往外說,說了名聲就毀了。
“娘,夫人這處也容不下我,我想...........”
“你想咋地?”
陳氏緊張道。
“我想我還是離開這裏比較好。”
沈璧說。
陳氏眼眶濕潤道:“也是,這麼多年讓你做牛做馬,可憐你了,但是你又能上哪裏去呢?”
沈璧想過了,最簡單的辦法是把自己嫁出去,換回一筆銀子給母親和弟弟,他們的日子也好過一些,自己也不必受阮氏的欺負。
母親摸著她臉上的疤,心疼起來:“這個疤太醜了,誰家男人願意要你呢,傻丫頭。”
在母親房中本想跟她說若是沒男人肯娶,自己去做尼姑好了,怕母親傷心,這話始終沒說出口。
沈璧抿著唇從母親房中出來,撞見弟弟小灣,小灣也怕她,呲溜一下就跑開了。
阮氏一去沒回,沈璧回了房間,坐在木凳子上發呆,窗外北風呼嘯,她的手腳都凍麻了,合衣縮在被子裏,一整晚都沒感到一絲暖意。
隔日大早,天上下起了凍雨,沈璧的房門就被人砰砰砰地敲響。
她披著一件薄棉衣開門,外頭立著大娘身邊的丫鬟玲翠兒。
玲翠兒長著一張小瓜子臉,鼻尖被風吹得發紅,翹起來指著天,模樣頗為刻薄。
“玉娘子,夫人說今兒有事讓你去幹,你趕緊跟我來一趟。”
沈璧自然是沒有早飯可吃的,玲翠兒故意不讓她多睡一會,她隻能拿屋裏的舊巾子胡亂擦了一把臉,喝了一盞冷茶,跟人出了院門。
李府是小門小戶,粗使的丫鬟也就沈璧一人,除了大夫人身邊的這個玲翠兒,還有個做飯的老婦,其餘的倒是沒了人,裏外三進,繼父李原靠幾畝肥田租給底下的農人為生,日子在明月鎮上說好不好,說壞不壞。
自己被退回來的事情李原雖沒直接責難,卻已經同意了大娘阮氏的做法,沈璧路過爹爹房門前時看見阮氏在屋裏抱著小灣,她的目光一收,低頭迎著冷雨急急往外走。
玲翠兒大清早的帶她從東邊一直來到西街,西街上住戶不多,她不知大娘要做什麼,走到棺材鋪時還四下張望起來,十一月的天氣又冷又濕,棺材鋪的生意肯定也不好。
玲翠兒踩著一雙厚底的棉鞋,她卻穿著一雙木屐,腳指頭被凍得沒了知覺,頭頂還淋著雨,玲翠兒也不曉得給她也遮一遮這惱人的凍雨。
“喏,這明月鎮唯一一家棺材鋪子,夫人說玉娘子你的眼光好,勞煩你來挑一副棺材。”
沈璧的目光看向鋪子半掩的門,門板上原來刷了紅漆,風吹日曬都掉了色,門板發白,與棺材鋪的名頭倒是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