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曉,宋軍開拔,魏國在滑台的細作才匆匆忙忙傳遞消息。等郯郡軍營收到軍報時,宋帝親率的五萬大軍,距離郯郡城樓不過十裏地了。
蕪歌在徐府過完生辰就隨拓跋燾回軍營了。她是被緊急集合的號角聲驚醒的,等她走出營帳,戰鼓已經擂響,魏軍已齊集練武場。
她看到拓跋燾已披上鎧甲,站在教武場的高台上,揮劍向天,對著軍士們大喊:“朕與各位將士共生死,天佑我大魏,殺!”
軍士們齊聲大喝:“殺殺殺!”
蕪歌隻覺得這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有些不真實。不禍和心一走了過來。
不過須臾,蕪歌已從震驚和不安中平靜下來:“不禍,勞你幫我去城府地牢傳個話,把人帶過來。”
不禍點頭,轉身就走了。
“戰事已起,軍營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徐府。”心一道。
“不必。宋魏遲早是要兵戎相見的。不過是比我預料的早了一些。”蕪歌邊說邊往營帳裏走。
心一一把拽住她:“阿蕪,打仗跟你想的絕然不同。”
蕪歌撥開他的手:“拓跋應該是沒法陪我用膳了,你和不禍陪我吧。等我們用好膳,正好上城樓。”
等蕪歌慢悠悠地用好早膳,登上譙樓時,宋軍已經齊集郯郡城下。從譙樓往下看,黑壓壓的全是宋兵。城樓裏的魏軍將士正嚴陣以待。
拓跋燾見她上了譙樓,便迎了上來,神色是少見的冷峻:“阿蕪,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請不禍布置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她笑問。
“阿蕪。”拓跋燾無奈地看著她。
“信我。這個殺手鐧一出,真打起來,劉義隆就少了一臂。”蕪歌繞開拓跋燾,走到譙樓正中央,饒有興致地打量起城樓之下置備好的大木桶和木柱。
那木柱頂端拉了一根粗繩索,繩索一路延伸到譙樓,固定在譙樓的石柱上。而繩索的另一頭吊著一個人,人的正下方是一隻灌滿水的大木桶。
兩軍對陣,折辱對方俘虜的事雖不多見,卻也不稀罕。但像這樣刁鑽的,還屬頭一回,尤其那吊著的還是個女子。
很快,宋軍那邊就起了動靜。徐湛之一馬單騎,怒氣衝天地衝奔而來。
“二爺,救我!”吊著的女子原本已經叫啞了嗓子,偃旗息鼓了,這下見了來人,又扯著撕破的嗓子高喊起來,“二爺,二爺,救我!”
蕪歌看著那匹越奔越近的單騎,冷冷勾了勾唇。
“拓跋燾,禍不及妻兒,有本事衝我來,抓個女子算什麼英雄!”徐湛之的怒吼,隨著疾風飄蕩在戰場上方。
拓跋燾有些不自在地捂了捂額。
蕪歌偏頭,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就對那個怒氣衝衝而來的將軍,大聲道:“徐湛之,抓阿九的人是我。我本就算不得什麼英雄。”
徐湛之的速度緩了下來,待他看清譙樓上的人時,眸光有些驚詫地顫了顫。
蕪歌今日穿的是一身玄色勁裝,依舊是男子發式,束著一根玄色發帶,手裏拿著那根軟鞭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掌心輕敲著。
徐湛之在距離阿九十幾丈遠的地方,勒停了馬。那裏正好是弓箭手射程的邊界。
他執搶對著譙樓:“幺兒,放了阿九。”
隔得這麼遠,他卻清晰地看到蕪歌笑了,她從小到大,每每惡作劇時都會露出這種狡黠俏麗的笑容,隻是如今夾雜了一絲冷厲的嘲諷。
“二爺,救我,救我!”阿九見到救星,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
“太吵了。”蕪歌一抬手,隻見阿九迅速從幾丈高的木柱上墜落,噗通落進了木桶。落入木桶的人驚恐地掙紮撲騰起來。
“住手!”徐湛之動怒,拉緊韁繩,引來一聲長嘶。
蕪歌見時間差不多,便落了手,譙樓上牽扯著繩索的兵士便用力將墜落木桶的俘虜重新拉著,吊了起來。
“徐湛之,動氣做什麼?你該謝謝我,幫你找出了殺害妻兒的真凶。”蕪歌的聲音慢悠悠的,嘲諷至極。她指著木柱上吊起的那個落湯雞一般的婦人:“可不就是你的九夫人嘛。”
徐湛之初時震驚,繼而看向那個吊在秋風裏,瑟瑟發抖,狂咳不止的婦人,一臉驚疑。
蕪歌從腰封裏掏出一張紙,遞給拓跋燾:“拓跋,勞你幫我射一箭,把這供詞送給徐將軍。”
“好!”拓跋燾接過副將遞來的弓箭,取出一支箭,戳著那頁紙,嗖地一箭射了出去。他臂力驚人,百步穿楊,徐湛之機警地後退了幾步,那箭還是不偏不倚地射在了距戰馬前蹄不過幾尺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