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以血還血(1 / 3)

蕪歌從沒想過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心一。

一個在清曜殿的貴妃榻上,一個站在明晃晃的殿中央,目光瀲灩交接,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心一戴著一頂玄色緇布冠,鬢角的頭發看起來還是毛茸茸的,可為何要戴帽子呢?心一從前是從不戴帽子的。

蕪歌蹙眉:“你又削發了?”

心一的臉莫名地紅了紅。他見到師父,原本是要削發的,可當師父刮下第一刀,他的身子竟然瑟縮了一下。

天一大師便停手了:“阿彌陀佛,你塵緣未了,強行削發,也是自欺欺人。”

如今他頭皮上空掉的一小塊和他空掉一塊的內心一樣,羞於見人。

“我今日來是為了到夫人。”心一岔開話題。

蕪歌了然地點頭,凝視著他,帶著點委屈的質問口吻:“你回來有段時日了吧?卻為何瞞著我?也不來見我?”

心一自然說不出口他早在到彥之隨皇帝出征之前就秘密抵達了建康。到彥之懇求他萬萬不要泄露行蹤,怕蕪歌對袁五妹不利,心一原本是不信的,卻為了一條性命,乖乖照做了。

可如今……

玉白的臉龐騰起一抹慍怒的紅暈:“阿蕪,到夫人身中劇毒,需要靜養,你別再三番兩次派人刺激她了。”

“你果然回來有段日子了。”蕪歌呢喃。

“阿蕪——”

蕪歌比手止住他的話,輕嘲地笑了笑:“敢問心一大師有辦法解水銀之毒嗎?”

心一的臉色白了白。

蕪歌笑得輕嘲又苦澀:“既然是無解,瞞著一個冤死的人,讓她帶著冤屈痛苦地死去,就是你們佛家所說的慈悲?”

心一的臉色越發白了,他張了張唇,半晌才道:“阿蕪,我一向說不過你。可到夫人的毒雖然無解,但隻要細心調理,是可以延續壽數的。而你這樣刺激她,隻怕會逼她走上絕路。”

蕪歌不語,靜默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許久。

蕪歌起身,緩緩走向心一,一步,一步,步步都緊盯著他。

心一不知為何竟是心如擂鼓,連額角都冒起細汗來。在蕪歌走到離他三步之遙的時候,他竟心虛地退後一步,紅著臉,垂了瞼。

蕪歌依舊盯著他不放:“心一,你不懂女子。女子可以容顏老去,可以脫發成禿,甚至可以日夜咳血,直到油盡燈枯。軀殼的痛,再痛都會隨著兩腿一蹬而埋入黃土。”她捂著心口:“可若是被欺騙,被辜負,被殘害,苟延殘喘絕不是女子的選擇。”

心一驀地抬眸,悲憫地看著她。

蕪歌的手垂落,她沉聲:“子非魚安知魚之苦?我是為袁五妹好,她不該被蒙在鼓裏,直到冤死!我不是刺激她,我是在幫她。”

心一的嘴唇顫了顫。這世上,怕是隻有眼前這個女子才能這樣理直氣壯,明明是教唆人誤入歧途,卻偏偏叫人無法辯駁。

半晌,心一才道:“阿蕪,她和你……不同。”

蕪歌挑眉,不以為意地笑笑:“你如何知她與我不同?若是她當真與我不同,你今日又為何會進宮來見我?”

這下,心一更加說不出話來了。

靜妃娘娘有喜,朗悅殿一直是封得密不透風的。可蕪歌卻從個粗使宮女口中推測出隱情,並差人十九拐彎抹角地告知了袁五妹。

袁五妹當夜就癲狂了,狂笑狂哭,砸了滿屋的瓷器,揪著青絲一把把地灑了滿屋。

她明明都已在心一的悉心照料下,尋找到了一點虛無的希冀。可一瞬間,就被全部破滅了。

“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心一顫聲問。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比水銀之毒和母家劇變,更能摧毀那個可憐女子的。

蕪歌並沒告訴他的意思,“你不必知曉。反正我隻是據實已告,並沒有欺騙她。”

“阿蕪,她當真是個可憐的女子。你就不能有點悲憫之心嗎?”心一沉聲,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蕪歌被他眸底的淚霧給逼得輕歎了一氣,目光和聲音都柔了下來:“心一,我都說你不懂女子。我以為,我所做的就是悲憫。袁五妹不該被欺瞞到死,那才是冤比竇娥。她就該在有心有力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冤冤相報何時了?說到底,你還是想利用她對付袁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