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珩回頭,微微一笑。
“沒事的。”
時沫點點頭,像個小孩子似的,又喝了一口粥。
她的整顆頭都被包裹著,隻有嘴巴露在外麵,還能微微的動一動,陸瑾珩心中微顫,難以想象,那被囚禁在紗布後麵的眼睛該是多麼惶恐不安。
他很自責。
一次又一次的讓時沐笙受到傷害,並非是他的本意,但是作為丈夫,他確實沒有盡到責任。
時沫躺下來,呼吸平穩,已經睡著了。
陸瑾珩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就撞上了張耀。
“我等了你很久。”
張耀一臉煩躁的樣子,舉了舉手中的紙和筆:“現在可以了嗎?”
“可以。”
陸瑾珩和張耀一起走到醫院的天台,起風了,風很大,本來想抽根煙,但是火苗剛剛燃起,就被風吹了個一幹二淨。
“我覺得事情有蹊蹺。”
張耀問:“林蒙好好的,腦袋又沒坑?為什麼要自己炸自己?”
“我也不知道。”
對於張耀,陸瑾珩心中還是有戒備的,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張耀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但是也是個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警察,林蒙坐下的那些事情如果讓他知道了,難保不會把A市攪合的翻天覆地。
既然林蒙臨終前托付給了他,陸瑾珩就不能讓半步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人都是自私的。
張耀又亂七八糟的問了些什麼。陸瑾珩一概搖頭,他什麼都不知道,此時唯一盤桓在他心中的就隻是方才是時沐笙說出的那兩個字。
時沫——
既然是阿鬼把沐笙帶走的,那麼她臉上的傷,又和時沫有什麼關係?
然而現在不能再找事情的真相的,脆弱的傷口結了一層痂,隻有能傷口痊愈之後,再去找在身上蹦來蹦去的那隻虱子。
林櫻那天晚上哭到休克,醒來的時候,就一直沉默著。
陸瑾珩去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病床上,往日裏穿著一身粉嫩衣裳,張牙舞爪的混世小魔王,此時恬淡寂靜,像是一夕之間,長大了許多。
陽光落在她柔順的頭發上,和林蒙如出一轍蒼白的皮膚上,青色的血管在她的脖頸上若隱若現的浮出了一層,猶如某種詭異的圖騰。
她在翻著一個相冊。
陸瑾珩走近,輕輕喚了一聲。
“阿櫻。”
林櫻抬起頭,陡然間濕了眼眶:“瑾珩哥哥。”
雖然這個稱呼讓陸瑾珩很不適應,但是想了想,林櫻如今正是脆弱的時候,他硬著脖子“嗯”了一聲。
林櫻一滴清澈的眼淚“吧嗒”一聲,落到了相冊上,她頭也不抬,死死的看著相冊,聲音哽咽:“我不知道我哥有白血病。”
想來也是,林蒙那麼要強的人,又怎麼會告訴他最愛的妹妹?
林櫻又說:“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他卻一直把我當成最親的人,他大我四歲,明明就四歲,卻處處庇護著我,有時候我倒是常常在想,如果林蒙和我是個平常人家孩子,會不會比現在幸福很多?”
“我們坐擁權勢,數不盡的財富,說到底,不過是一對孤苦無依的孩子罷了,你知道林蒙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嗎?他不眨眼睛,一下都不會眨,看著人命在他的手下歸於寂靜,明明那麼痛,我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的到,他卻始終說這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