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蕘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聽著李希伯的沉默:“怎麼了?”一邊問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從櫃台後麵探出腦袋想看看外麵的情況,一眼看去,外麵已經沒什麼人了,李希伯拎著外賣袋舉著電話,筆直筆直地站在門外,眼神能吞人似的。
豐蕘僵直著背,說不出話了。
“開門。”李希伯的聲音從電話裏透出來。
豐蕘沒動。
這是一種被揭穿後的悲傷。
在陌生人麵前被打了,沒什麼丟臉的,可朋友在場的時候被打了,那種自尊心瓦解的速度,比任何一種場合來的都快。
“……開門。”李希伯歎了一口氣。
豐蕘又猶豫了一會兒,從地上站起來,低著頭把蓬亂的頭發理了理,走去給李希伯開門。低著頭,沒看他,縮著身子,她這人啊,像是一下子被抽掉了所有的底氣,連脊椎都是佝僂的。
李希伯看著豐蕘臉上的指甲痕,咬了咬牙。
“跟我學跆拳道吧,格鬥術我也會,下次教給你,恩?”他說著,拉過豐蕘的手,沒有半分的猶豫,把她帶回到櫃台前,用腳把椅子勾過來,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自己蹲在她的麵前,仔細地看著她的臉,看著那些撓痕,看著被抓破的嘴角,眉頭緊緊地皺著。
她哭過了,眼睛是紅的,臉也是燒紅的,是因為被他發現了,難堪的,現在連眼睛都不敢看他了。
李希伯歎了一口氣:“不論男女,被打的時候,你逮著空隙就踹對方下體,這招有效。”
他說的話永遠是辨不清真假的,他說話的思維永遠是跟常人不一樣的,卻永遠能把氣氛緩和了去。
豐蕘抬起眼皮看他,嘴唇怒動想說什麼,卻又沒說。
倆人沉默了半響,氣氛有些僵硬。豐蕘又捋了捋亂糟糟的頭發,去拽他的胳膊:“你起來吧,蹲著多累。”
李希伯沒動,這樣的距離能讓讓他觀察到豐蕘的每個表情。
他是那麼的心疼她,心疼得連喘個氣都覺得心髒微微泛疼。
這是他第一次對豐蕘露出嚴肅的神情,每個五官都透著認真的情緒,把手抬起,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以後,寧願你去傷害別人,也不要讓別人有機會來傷害你,知道了嗎?”
這樣的表情,溫柔?狠戾?辨不清。
豐蕘說:“我沒被欺負了去,我也打了她。”
“嗯。”李希伯點頭,勾了勾嘴角,算是扯出了一個微笑,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把外賣袋攤開,把裏麵的飯和菜都拿出來,“要吃嗎?”
豐蕘自己拿過一雙筷子,掰開,端起一盒飯,筷子戳下去,飯還冒著一點熱氣。筷子戳了兩下,豐蕘低著頭說:“其實真到了這個地步,我發現我脾氣也挺硬的不肯吃虧,也是不肯就這麼輕易地被欺負了去。但如果今天是她來打我,我不會還手,但今天打我的是別人,受了那個女人的一巴掌,我也就安心了,覺得以後也不虧欠他們什麼了。所以,這一巴掌挨得值,我再也不對她有所歉疚了……”
這一些話中有那麼多她,她,那個女人……
李希伯心思清明,能猜出其中的關係,低頭掰開自己的筷子,劃了兩下,把毛刺兒刮平:“跌一跤沒什麼關係,出一次醜也沒什麼關係,被人捅了一刀也沒什麼大不了,跌跤之後就得學會看路,出過醜之後就得學會看清在你出醜的時候哪些人是嘲笑你的,被捅了一刀之後就得學會防衛和還擊。我一直覺得你聰明,以後你會更聰明。”
他平淡無奇地說著這些話,把結成塊的飯攪得鬆動,抬起眼皮看了豐蕘一眼,這一眼是溫柔的,是對她信任的,勾著嘴角笑了笑,忽然讓豐蕘覺得很安慰。
“謝謝。”豐蕘半斂下眼皮,掩飾眼眶裏湧出的眼淚,夾起一些菜,遞到李希伯的碗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有了幫他夾菜的主動,習慣,是接納一個人的開始。
如果有一個人,在你慌亂不堪的時候能給予你平靜,在你狼狽不堪的時候能給予你尊嚴,在你軟弱無能的時候給予你去還擊的能力,如果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他會是你現在的幸運,未來的幸福。
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