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君回避開穀望南的眼神,走到病床旁,摸了摸董晨薈的手背,看著她跟紙片人似的躺在床上,心頭對穀望南又氣又恨,卻不能發作。
穀望南說:“你能陪她就好好地陪著,有什麼需要叫看護。”說完,從旁邊的沙發上拿過包,就是要離開的架勢。
元小君簡直不敢相信:“她傷成這樣,你不陪她嗎?!她是你老婆!”
這聲音又尖又利,十足地為董晨薈鳴不平!
穀望南停下腳步,轉頭:“我想,她有你這個朋友,很多事情都能解決了。”
語氣平淡,話是不知其味的話,說完,夾著公文包,抬腳就走了,一刻都沒有停留。
元小君傻愣在那兒,門合上了,看著穀望南離開了,他留下的那句話還徘徊在腦子裏,刺得心裏發慌,發麻,一陣一陣地覺得害怕,不知源頭的害怕!元小君總覺得穀望南知道她們把那小三兒給揍了……
手腕突然被一捏,元小君驚訝地低下頭——董晨薈睜開了濕漉漉的眼!眼淚迅速地從眼角滴落,從臉頰兩側滑落!
“你醒了?哭什麼?疼?”元小君咋咋呼呼地要去叫醫生,“我給你叫人?”
董晨薈搖頭,用手把呼吸機取下來,聲音嘶啞幹涉,泣不成聲:“他要把我送出國……他要把我送走……這樣他就能和那女人在一起了……”嗚咽不成調,死死地抓住元小君的手,“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元小君不知道,她想說,晨薈啊,你這老公不是一般的男人。你從來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麼啊!
董晨薈哭得喉嚨發苦,發澀,渾身使不上一點力氣,關節的每一處都像有人用槌子捶打過似的,疼,卻不能動。就像她跟穀望南的婚姻,疼啊,卻不能動啊。
他說,晨薈啊,上次,我為你的任性買單,這次呢?
……
上次,趕他走,他沒走,他們結婚了。這次呢,我沒趕你走,你卻要把我送走,為什麼呢?
因為上次你的生命裏沒有那個女人,這次,你愛上了別人!所以你巴不得我走!以給我養病的理由把我送走!我走了,你就能跟那女人雙宿雙飛!
董晨薈覺得自己這次做錯了!做了最傻的事情!
“我得好起來……真的。我要最好的醫生,最好的治療……”她死死地抓住元小君的手,仰著腦袋,蒼白的臉上是布滿了血絲的眼睛,“他不一樣了,變了……我一點法子都沒了……”仰麵躺著,眼淚流得太凶了,倒回到鼻腔裏,口腔裏,聲音在含糊不清中變得歇斯底裏。
元小君看著她這樣,難受:“我跟你多少年的朋友了……我見不得你這樣!”
也許……終有一天,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慢慢地學會拿捏著野心去捕獲自己想要的一切。隻有在被愛的條件下人才能放心大膽地去單純天真,在不被愛的情況下,眼裏沒有童話,認清的是現實。
童話在於,放下屠刀會立地成佛。現實是,放下屠刀卻不一定成佛;童話裏,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現實裏,苦海無涯回頭不一定是岸。
婚姻的背後總是逃不過一個詞:代價。
總有大大小小的代價。有些代價在婚姻前,有些在婚姻後。
穀望南站在豐蕘的公寓裏,他租下了這間公寓,包攬下他們所有的回憶,手裏捏著鑰匙,放在鞋櫃上。
他記得,豐蕘在這裏的時候,會在鞋櫃上放一個藤條編的小盒子,進了家門就把鑰匙放在裏麵,出門的時候再隨手拿上。如今家裏搬空了,小盒子也沒在鞋櫃上了,就這麼一個保險門的鑰匙,放在鞋櫃上,顯得著實別扭。
餐桌上的桌布也沒有了,茶幾上原先大大小小的水果盆也不見了,陽台上的花花草草不知道到哪裏去了,衣櫃裏一件衣服也沒留下。穀望南突然感受到巨大的失落感和心痛感,他坐在沙發上,靜默無語地坐著,他能回憶起,豐蕘會從後麵抱住他的脖子,手裏端著一盤水果舉在他鼻子底下:“你老是不吃水果!不好!我都給你切好了,你一定要吃!”
她是美麗,嬌憨的女人,有時候是又蠢又萌的,是讓他心疼的,又是懂事堅強的。她哪點都好,都讓他喜歡,可就數她離開他這點……不好。
穀望南覺得有點累,走到臥室,床上沒有被單,沒有枕頭,他覺得等會兒得開車去附近的超市買些床上用品和日常用品回來,把這間公寓布置成她在的樣子。想著想著,他躺到床上,床左邊的位置,把右胳膊伸出去,以前豐蕘會一咕嚕地枕到他的手上,如今,身旁沒人了。
在這張床上,他貪戀過她的身/體,跟她做過愛,無數次吻過她的額頭,鼻尖,嘴唇……她像隻貓似的眯眼看她,乖乖的,溫順的……
想著想著,穀望南知道自己硬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胯/部,閉著眼苦澀地笑。
——豐蕘,我特別的想你。
我從未對你說過假話。每一句我想你,等於,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