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清宮手術後留在醫院觀察兩個小時。

豐蕘從手術室裏出來,把西裝還給穀望南,一句話也沒說,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穀望南給她買了水和吃的,走過去,在她麵前蹲下:“豐蕘。”

他叫她。

豐蕘抬起腦袋,盯著他,麵色特別的平靜了,甚至還能微微地扯出一個笑容:“穀望南,我以後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聲音是輕緩的,是淡淡的陳述語氣。

一點埋怨,一點悲傷都沒有。

釋然。

連眼神也跟靜止的合上的蝴蝶翅膀似的。

是的,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她有足夠的理智告訴自己這個孩子不能留,又有巨大的衝動和悲傷想要留下這個孩子,一天一天的,猶猶豫豫的,進退兩難的,現在,老天爺都不讓她要這個孩子,孩子沒了,以後再也不用左右為難了,再也不用舉步維艱了。

穀望南沒說話,蹲在她的麵前,虔誠而頹廢。

他們都回歸了平靜,帶去了過往的激情。

一定有什麼東西從他們之間活生生地剝離出去了,想了想,哦,的確有東西剝離了,剛剛,十幾分鍾前,她的體內才被活生生地剝離出一塊肉!

“遇到你,就跟讓我死了一回似的。”豐蕘平靜地說著讓穀望南痛徹心扉的話。

她平靜地把自己遭受的疼痛一句一句,平平靜靜地還給他。

而這句話,董晨薈也跟穀望南說過。穀望南清楚地記得,董晨薈哭著跟他說:“我恨不得死過一回,再重新認識你一回。”但豐蕘的話,舍去了後半句。

他帶給她太多的磨難,太多的痛苦了。親手讓她墮落,讓她萬念俱灰。

“你回去吧。”豐蕘轉過腦袋,不再看他。

穀望南慢慢地站起身,沒有離開,也沒有說話,坐在她的旁邊。他絕望地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個時刻,他知道,今天一離別,以後就很難再相見了。

他很想伸手再抱抱她,拍拍她的腦袋,但終究什麼也沒做,靜默無聲地坐在她的旁邊。

安靜的走道,泛著光的瓷磚,外頭是慘白的天空和慘白的風。

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希伯喘著粗氣地跑過來,停在了豐蕘的麵前,表情是擔心的,眼神凶狠地從穀望南的臉上刮過,落到豐蕘的身上,是心疼的。

豐蕘抬起頭看他,慢慢地站起來:“我們回酒店。”

李希伯點頭,攙扶著她:“好。”

豐蕘頭也不回地離開,影子和她的背影在穀望南的眼裏慢慢拉長,拉長。

在很多年之後,穀望南的夢裏都是這副場景,她瘦削的身子在一片白色的走廊裏離他越來越遠,窗戶漏風,他聽見了隨風而逝的歎息和一聲啼哭。

也許,在我們彌留之際才會明白,當初我們健康地活著的時候,那些選擇是錯誤的,是後半生來懺悔的……

穀望南坐在那裏,一直看著他們離開。他慢慢地站起身,走回診斷室,醫生正在裏麵喝茶,見到他進來,立馬把茶杯放下:“穀先生……”

穀望南說:“把那孩子給我。”

醫生嚇了一大跳:“還沒成形。”

還不能稱之為孩子……

穀望南的目光是狠戾的,是堅定的:“給我。”

另一頭,李希伯攙扶著豐蕘走出醫院,豐蕘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李希伯不想告訴她是穀望南叫他來了,他正在發瘋似得找她,接到穀望南的電話他也很驚訝,那男人直接讓他到這裏來接豐蕘。

“我有朋友在這裏上班,說看到你了。”李希伯回答。

這是漏鬥百出的謊話,但豐蕘點點頭,就這麼相信了。

車子停的離醫院門口院,李希伯帶著她到醫院的柱子後麵,有些不放心:“我去取車,你在這裏等我。”

豐蕘的眼神是死的,以助於讓她看起來那麼聽話:“好。”

李希伯用跑的速度去車庫取車,跑到一半,不放心,回頭又看看她,一眼望去,連忙又轉身跑回來!

豐蕘竟然蹲在地上,低著腦袋!

他跑回去,有些著急,以為她疼了,難受了,跑到她身邊,聽著她的嚎啕大哭!

“怎麼了怎麼了?”他急急地問,也蹲下去,拍著她的背。

豐蕘哭得撕心裂肺:“孩子沒了!!!”

孩子沒了!!!在它沒有的時候,她才覺得是那麼舍不得!!!!

她憋了那麼久的哭聲,讓李希伯說不出話來。

——怎麼舍得,再讓這個女人受到一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