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裝昏迷的二十九將幾人的對話都清晰地聽在了耳朵裏,嘴邊浮現一絲冷笑。出來之前,世子爺讓他服用了一種藥,一種能致人高燒的藥。自然,這燒都是燒給外人看的,他的意識卻是清醒的不得了的。世子爺說了,這燒是裝給外人看的,若是他們看了他的情況,馬上決定延請大夫,那麼世子爺所策劃的事,也就成了一大半。若是,若是他們見他病的狠了,起了歹心,要殺他滅口,世子爺也吩咐了,隻管傷人越獄,大牢外頭自有兄弟們接應。
二十九眼睛緊閉,聽著那個叫小趙的衙役一步一步地接近他,忍住自己身為暗衛的敏銳反應,隻閉緊了眼睛,若是情況不對,隨時準備爆起。
張牢頭和另外三人在牢房外忐忑地看著小趙亦步亦趨地慢慢地挪到了二十九身後。小趙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俯身,想看看二十九的情況。就在這一刻,二十九突然坐了起來,小趙被突然坐起來的二十九嚇的跌坐在了牢房的地麵上,手裏緊握的刀也脫了手,他以為詐屍了,嚇的不輕,隻知道在原地哆嗦,卻一副無力反抗的模樣。
二十九坐起來這事,不但嚇到了小趙,也嚇到了牢裏的眾人。張牢頭的臉色十分難看,一時間有些猶豫不決起來,現在他是該衝進去和小趙一起對付二十九呢,還是……還是趁著二十九還未起身衝過來之前,先把牢門給鎖上呢?按私心來說,他更偏向於後者。
就在張牢頭猶豫的時候,二十九開始劇烈嘔吐起來。牢房的地板上頓時出現了一堆散發著惡心味道的不明物體,那個酸臭味,除了讓在場的眾人也想跟著嘔吐之外,完全打消了他們想要用貼切的詞語形容這嘔吐物味道的可能。麵對這樣的場景,眾人繼續呆滯。這……什麼情況啊?
再說二十九,若是他是真的燒糊塗了,那麼吐也就吐了,反正病好了之後,也就記不得病時的事兒了。可現在的問題是,他是十分清醒的,麵對自己的嘔吐症狀,和聞到自己的嘔吐後果,那味道,聞到就想再吐一吐。直到吐不出東西來,他的嘔吐姿勢還持續了一會兒。
二十九猶記得,世子爺給他這藥的時候的交待,讓他一定躺著別動,世子爺的理由是,若是他一直躺著沒動,其他人就會好奇,這一好奇了,就會前來探查,然後很自然地就能發現他是高燒了,好的情況是請大夫,若是不好的情況,他就越獄。說到最後,他都有些感動了,世子爺多為他們這些下屬著想呀。可現在,想起世子爺最後的那個表情,二十九有點兒鬱結於心了。這藥真不愧是世子爺做的,這個效果,真是……極好的。
此刻,不管是天生的憨實麵容,還是後天養成的冰冷表情,都龜裂了。剛才,在小趙快要接近他的時候,他本想稍稍轉個身,囈語一下,證明他是燒糊塗了的。可不過稍稍一動彈,這胃裏好像就翻騰了起來,大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然後,就是一陣嘔吐,直到吐不出東西的幹嘔。這會兒,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幹淨了,二十九深吸一口氣,想起了剛才的想法,稍稍搖晃了下身子,又倒回了地麵上,按照原先的計劃,開始囈語起來。
小趙看了看門外的張牢頭,大喘了一口氣,這能吐,說明不是詐屍。隨後,小趙撿起了手邊的刀,用刀鞘戳了戳二十九,聽到來自二十九的呻吟之後,小趙站了起來,因為剛才嚇了一嚇,他的腿到現在還有些打顫。
伸手將二十九翻過來之後,小趙迅速挪開了身子,而後他看到的,是二十九泛著不正常紅潤的臉色和隱隱起皮了的嘴唇。小趙一邊捏著鼻子,一邊伸手探了探二十九額頭的溫度,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小趙往後退了兩步。
貌似昏迷的二十九突然坐起來的時候,在場的大家都是嚇了一跳的,所以張老頭絲毫沒有責怪小趙膽小的意思。可這會兒,饒是他有點兒老眼昏花,也看的十分清楚,這二十九已經燒糊塗了。麵對一個燒糊塗了的囚犯,這小趙都能這樣畏畏縮縮,真是丟他們安城縣衙衙役的臉麵。
想到這裏,張牢頭顯示出了些上位者的氣勢,硬聲道:“小趙,看出了什麼沒有?看清楚了就出來,味道那麼重,你還在裏頭待著做什麼?”眼睛隨意瞟了二十九一眼,張牢頭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定,若是這家夥的‘家人’來贖他,這價格可得往上多抬點,這味兒,若要收拾,免不了要討些辛苦費才是。
小趙好似在深思什麼,被張牢頭這麼一吼,打了個激靈,聲音也帶了些顫抖:“頭兒,我腿軟。”
“人又沒死,你腿軟什麼,不就是生病了嗎,找個大夫就是,反正這診金自然也是要來贖他的人出的。出來吧。”
“頭兒,我不想死。我家就剩我一根獨苗了,我還沒成親呢!”小趙似是沒有聽到張牢頭的話語,隻自顧自地說著。
“這傻小子,趕緊出來,沒人要你命。”看小趙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二十九幾步之遙的地方,眼神呆滯,那腿兒還間歇性地打顫兒,張牢頭倒是顧不得什麼了,隻開了剛才虛掩了的牢門,虎步走了進去。近距離聞著,那嘔吐物的味道更加嗆人,一手捂著鼻子,一手硬是拉著小趙的手,直接就把小趙拉到了門外頭。走到牢房外頭,張牢頭才大大鬆了口氣,鬆開了小趙的胳膊:“我說你小子,這就是世麵見得少,犯人也是人,這生個病算什麼呀?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