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夏疏林幾乎不敢深睡。
李律雖對她有救命之恩,但自打那件事伊始,這份恩情已徹底變味。
夏疏林漸漸懷疑,這個李律接近自己,大抵也懷有不妥的心緒。
當時很多人在尋車馬,為什麼他就偏偏挑上了我?
“還沒睡?”李律靠在樹下,望月慨歎,“這種時候,應該是思鄉抑或思人吧。夏兄,你是否在皇城中有思念的人?”
夏疏林原本就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聞此輕笑搖頭:“沒有。而且,我不住在皇城,而是晏城。”
李律淺淺睨了對方一眼,憨笑道:“夏兄有些涼薄了。我親人極少,此情此景,卻也有擾心的。不瞞夏兄,在下家中尚有剛過門的妻子。現在,我著實想念他。”
沒想到,這樣一個凶殘的人竟有這般柔情一麵。夏疏林來了興趣,涼風一吹,裹了裹被子,等待下文。
“出來時,我看得出來她舍不得我。但大丈夫生而為人,應當做一番事業方不悔此生。”李律額上青筋微跳,顯然很激動,“我也願意為我的國家拋頭顱灑熱血。隻是……”
李律的神情倏然黯淡下去,悲傷地望著夏疏林:“夏兄,人的性命為何那般脆弱?”
夏疏林已猜出下半部分。
李律的妻子思念李律成疾,沒有多久,就病死了。
李律喝醉了,雙眸猩紅。
夏疏林對李律的質疑又動搖幾分。畢竟他對妻子用情這般深,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壞人。
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那些山寨的人可能真不是李律殺的。
半夜,夏疏林睡的不甚好,屢屢夢到沈藺。
她突然想到死亡,若沈藺出事的話,那自己是否也會和李律一般懷有終生的遺憾?
夏疏林眉間輕蹙,淺淺呼了口氣。
這種遺憾,從來不應該有。
“疏林!”
大夢一場,沈藺驚魂未定,望著黑黢黢地天花板發呆。
安黎掀開車簾內望,手中還攥著一個藥囊,為沈藺的病,時刻準備著。
“皇上,您別太難過了。”
安黎看到沈藺眼角的淚,也垂下頭抹起淚來。
跟在沈藺身邊的人都知道,他們的皇上太苦了。
“皇上,夜間趕路,您的身子是否支撐的住?”安黎偷偷拽了下李然,示意其上前探看。
李然頷首,急匆匆地走上去。
“無妨。”沈藺聲音有些嘶啞,“因為朕的緣故,行軍的速度一直緩慢,朕日夜兼程,才不會拖累三軍。隻是苦了你們。”
越向塞外走,沈藺就越睡不著,三年前與夏疏林合力逼退塞外人的記憶亦是不是湧現。
沈藺呼了口氣,拿出那人留下的畫冊,摩挲半晌才緩緩打開。
畫的第一頁寫著一行字:願心上人一生平安。謹以此畫逗大梁萬歲爺一樂。
沈藺笑了笑,眼底陡然猩紅。
“疏林。朕好想你。”
安黎在外麵抹淚,李然亦歎,低聲道:“若是皇上屢屢這般傷懷,那這心病怕是遲早傷及萬歲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