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文秀對父親的記憶,其實很深刻。
他們的感情並不算好,因為他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而父親對養育小孩明顯很不擅長,大部分時間,他都將小鍾文秀放在親戚的家裏,有時候是叔叔,有時候是舅舅……
在鍾文秀的印象裏,他的父親鍾道生是一個很冷漠的,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鍾道生的職業似乎是類似於民俗學者之類的工作,經常需要去外地出差,有時候好幾個月都不回來一次。鍾道生經常會給他留下足夠的生活費,然後獨自出門。
也因此,鍾文秀從小就非常獨立,自理能力很強。
但即便如此,他的內心,對父母還是有很深的感情。
尤其是對父親,更有一種愛恨交雜的複雜情緒。
很多時候,看到學校裏的同學被父親接走,而他隻能獨自走回家的時候,他總會在心裏咒罵父親,但每次父親回家,他還是會感到踏實和安心。
直到數天前,他接到了父親去世的消息。
“三井家族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鍾文秀站在墳墓前,心裏回想起了很多過去的往事。鍾道生的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龐,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又消失,感受著手腕上銀色表鏈的冰涼觸感,他眼神微微一凝。
“不管如何,還是先確保自己的安全,還有直人和夏美他們……至於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了變化,還有父親留下的東西,這些以後再考慮。”
想到這裏,他立刻邁步,朝著會客廳的方向走去。
令他驚奇的是,“三井信彥”並沒有跟上來,而是再度消失在濃濃的黑色霧氣中。
“這頂帽子,似乎可以讓鬼怪不敢近身。”
鍾文秀摸了摸頭頂造型奇異的帽子,感到有些沉重。
“它為什麼會和我的皮膚連接在一起?它究竟是什麼東西?”這時他又想到,那位老人所說的隻有以毒攻毒,以同等的力量才能應付鬼怪的說法,心裏感到有些沉重。
“現在的我……還是正常人嗎?”
鍾文秀眯起眼睛,走出墓園。
一路上,他看到四周黑暗的霧氣之外,仿佛有著影影重重的人影閃過,那些人影幽邃、冰冷,有的是人形,有的則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怪異形狀。
忽然間,從墓園右側的黑暗霧氣之外,一個染血的身影猛地撞了出來。
“砰!”
一聲悶響,墓園右側的小道,仿佛憑空出現了一幕黑暗的屏障。
而屏障之外,有一個人形凸顯出來。
鍾文秀悚然一驚。
這個人,穿著一身灰白色的和服,光著腳,一雙手伸出了屏障,不斷晃動,仿佛在掙紮著,試圖擺脫什麼,這雙手的皮膚上滿是老人斑,看樣子應該是一位老人。
“是誰?!”
鍾文秀一驚,從本來沒有路的地方,突然衝出一個人影,這件事情怎麼看都很詭異。
那老人繼續掙紮著,似乎想要衝破那一塊黑暗的屏障。
“噗——”
幾雙慘白的手,從屏障後伸出,抱住了老人的身體。
“不!”
那人絕望地慘叫一聲,整個人就被幾雙慘白的手拖了回去。
“等等!”
鍾文秀眼神一變。
老人忽然感到自己的雙臂上傳來一陣磅礴的力量。
“啊!”
一陣巨力將他硬生生拽了出來。
噗嗤。
老人的另一半身子被那幾雙手死死拽著,斷成了兩截,拖回了黑暗之中。
鮮血四濺。
“啊——”
老人慘叫一聲,抬起頭,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影。
“是你……”
“果然是你。”
鍾文秀鬆開手,望著老人斷成兩半的軀體,表情微微一凝。
“前輩,抱歉。”
“嗬嗬……”
這位老人,就是在會客廳上提醒眾人不能舉辦祭祀儀式,並且告訴鍾文秀要小心鬼怪複活的那位老人。剛剛老人慘叫一聲,這聲音讓他覺得非常熟悉,於是就果斷出手,將老人救了下來——不過,或許隻救了一半……
老人嘴裏不斷溢出鮮血,但表情卻露出了釋然和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