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樣歡樂的時光沒有持續多久。
晚膳才用到了一半,或許有些軍務上的事情未處理,抑或是有些什麼重要緊急的事,卻是被絕塵來喚走了。
高長恭走後,自己又用完了晚膳。
可一時自己又找不著事做,腦海裏不知為什麼的,又忽然浮現出曾和高長恭一道彈過的一首曲子。
便喚來了蘭花舞道:“阿舞,左右殿下一時半會兒還需要處理些事情,你便將臥房裏的琴取來,放置於臥房外的庭院。我且彈上半個時辰的。了以解悶。”
阿舞得了吩咐,直接恭敬的衝鄭清清福了福身子,前去臥房出取琴。鄭清清便也緊隨其後的跟上。
此刻夜色差不多已經逐漸暗沉下來。
藏藍色逐漸覆蓋了整個天幕,那皎白的殘月,也不自覺的剩於柳梢頭之上。
沒過多久,兩人便一前一後的回到臥房。
卻又不知怎麼的,方才一句上還蹦蹦跳跳,歡呼雀躍的直對著她說的蘭花舞,不知是見了臥房外庭院內的什麼景象,這會兒卻驀然地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阿舞,是發生了什麼...”
“王妃你看!”
鄭清清方還想發話,卻是見蘭花舞突然伸出了手來指了指庭院中央。
鄭清清被蘭花舞弄的一臉迷惘,但由於心下好奇,目光也不自禁的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皎白的殘月散發著絲絲清冷幽靜的光輝,藏藍色天幕上的萬千星辰時不時的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微涼的夜風中,夾雜些些許花香與草香,陣陣蟲鳴之聲卻意外的與這有些寂靜的夜格格不入。
不遠處,那修長的白色身影與那清冷幽靜的月光折射成無限拉長的影子。
他本是月下謫仙,絕世幽蘭。
這會兒咋一透過那月光看去,端坐於月下撫琴的他,那俊美的皎顏郎更是略顯得瞬間憔悴了幾分。不知是為何。
不知道高長恭這琴每次是帶著什麼魔力,總是能讓聽琴聽曲兒的人不自覺的沉醉著迷其中。
本是見著高長恭一帶著些許哀傷之背影,走著些許好奇的鄭清清與蘭花舞,這會兒卻不由得同魔怔似的愣在了那裏。
“王妃,你可知道,殿下今晚彈的是何曲兒?”
“敕勒川。”
敕勒川麼?
她貌似也是有些印象的呢。
具體的她是記不太真切了。
隻記得些零零碎碎的。
聽聞斛律老將軍的父親是鮮卑化的敕勒人,而她們北齊的神武皇帝高歡,乃是是鮮卑化的漢人。
於玉壁一戰後,兩人用鮮卑語一唱一和,使這支描繪北國草原遼闊無垠、氣勢恢宏的遊牧民歌,得以創作並流傳下來。
本來這歌是他們北齊的神武帝來鼓舞士氣號角,不但是東魏軍隊在狼狽撤退後作為的悲歌一曲,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反映出了以斛律老將軍之父以及當時與他一起的將士對生逢於這亂世之中,對那和平和憧憬。
“果真啊,當真聽著有幾分悲涼之意呢。”
正當蘭花舞聽著聽著,不自覺的輕聲呢喃出聲之時,卻又見鄭清清視線流轉於那皎顏郎,不自禁的脫口而出,緩緩的輕聲念著:“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她自年少之時就知道他的。
若是撫琴的話,他定會憑著當天的心境,而彈出表達自己內心真實情緒的曲子。
這敕勒川聽著雖有部分實在慷慨激昂,不過大部分也有著悲切悱惻。
不知,他是遇到了什麼煩心與不快的事。
心下一片好奇與迷惘,鄭清清欲上前。
恰逢此時,卻見本在高長恭身邊負手立著的絕塵這會兒想必有些什麼事。便行色匆匆的,要朝她們這方向離開。
有這等好機會,她不問白不問。
哀便叫住了絕塵,問清了事情多的緣由。
“公主與安德王回了鄴城才給殿下再傳了封信來。雖然屬下不明白信上的內容到底為何,可之前在救王妃之時,殿下就與公主還有安德王一直保持聯係,方便互相的得知雙方情況。”
絕塵麵色複雜的用餘光瞥了高長恭一眼,複又轉向鄭清清,帶著幾分恭敬與哀然的語氣,對她道:“就是在彼時,我和殿下還有王妃到達周齊邊界之時收到的消息——河南王殿下,薨了。”
...原來,是這樣的麼?
河南王高孝瑜。
可是,隻是在短短的時間,怎麼會...
不過,雖然不知道長恭與這河南王真實關係到底是好是壞,雖然不是同母,可好歹也是同父兄弟。若是不是因為之前她的事,或許還能見著他大哥的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