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欣賞他的豁達,可以這麼看淡親人的仇恨與生死。謝東方的死,也伴隨著我父親的故事長埋地下了,這不僅是對我,對謝康也是一件好事,因為前輩的恩怨,往往會駛及下一代。這十二年,我什麼都看開了,心如止水。
對了,他對麗麗的情況一定有一些眉目,至少會比花姐他們知道的多,況且,當初還是謝康帶麗麗去美國的。也許從他口中,我可以知道麗麗的下落,就算不能直接知道,能得到一些關於她生活的消息,對自己也是一種安慰。此時的謝康仿佛是我的神靈,他出現得太及時了,今天,我出獄的這一天,的確是我生命的轉折點。我萬分期待地問:“謝康,你知道麗麗在美國過得好吧嗎?家庭幸福嗎?她什麼時候會回香港?”
對於我的問題,謝康的表情有些驚訝,疑問道:“麗麗,你是說曾經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就是我那個叫謝麗的妹妹嗎?”
我喜道:“當然是她了,除了她還會有誰?不是你帶她去美國的吧嗎?聽說她還在美國結婚了,我挺想她的,所以就想問你一些她的消息。”
謝康的表情有些匪夷所思,走到我麵前問:“你真的不知道?”
我說:“不知道才來問你的呀,我坐牢後幾乎就沒有她的消息了,對她結婚的事我更是一無所知,請求你幫幫忙啦。”
謝康怪異的眼睛一下了暗淡下來,無奈地笑道:“什麼去美國什麼結婚了啊,我都被你搞糊塗了,我那個妹妹死了都十幾年了,你坐牢不滿一年,她就死了,怎麼,你朋友沒跟你說吧嗎?”
“什麼?”我被他的話震退了好幾步,全身冷得雞皮疙瘩四起。
謝康繼續說道:“她死的時候,我去看過她一次,後事都是趙峰還有宋仁傑的老婆給操辦的,他們沒有和你說吧嗎?”
我渾身都僵硬了,怎麼可能呢?他一定是跟我開玩笑的!可是為什麼我會害怕會心寒?
“無情!”花姐心急如焚地趕到我麵前,看到我的樣子,她也愣住了。
謝康問花姐:“怎麼,你沒和他說清楚嗎?”
我死死抓住花姐的肩膀,半哭半笑道:“花姐,你快告訴我謝康是跟我開玩笑的,麗麗是不會死的,她一直活得好好的。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的,會跟我說實話的,你快告訴我,麗麗去了哪裏,去了哪裏啊?”
聽見我的哭泣,花姐淚如雨下,說:“無情,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騙了你,麗麗沒有出國,也沒有和別人結婚,她是死了——”
感覺所有的聲息全是夢一場,和全身無力,放開了花姐的肩膀,頭沉沉地掉了下去,靠在牆上,像具死屍。為什麼會是這樣,我苦等了十二年,贖了十二年的罪,為什麼老天爺還是不肯放過她,放過她!
花姐抹幹眼淚說:“無情,既然事情已到這步田地,我也就不瞞你了,實話跟你說吧,你坐牢才半年多的時候,麗麗就死了。正如程雷所說,麗麗在得知你被捕後,精神恍惚,一不留神就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傷了大腦。住了好幾天的院,終於清醒了過來,那時,你已被判了二十年的大刑。後來,她整個人就變了,精神一落千丈,我們想帶她來看你,她卻不肯。她說怕你見了她,會高興地忘記她;而不見,你就會日夜牽掛她,她也會時時刻刻想念你。你知道,她對你,從來就是這麼傻的。以後的日子,她幾乎不怎麼說話,就是每天躲在房間裏畫你的肖像,飯吃得也少,日漸消瘦,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們擔心她這樣下去身體會崩潰,更擔心她是不是得了什麼病,帶她去醫院一檢查,醫生說她身體沒什麼異樣,就是缺乏營養,而我們知道,她得的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所以想不顧一切地帶她來見你,可是她反應劇烈,甚至用自殺來威脅我們,那樣,我們投降了,隻是小心翼翼地照顧她,心想,總有一天她會想明白來見你的。可是在半年後的一天清晨,我們打開她房間的門,卻發現她抱著你的畫,停止了呼吸。她留下了一百多張畫還有一個小盒子,上麵放著一張紙條,說要把這些畫還有那個盒子都留給你,還說不要告訴你她的事,她怕你知道了會難過,會煞不過這二十年。所以,我們就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