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紅的有些妖異,張治斌騎著車,有些心不在焉走在往電影院去的路上。前些天,他兒子張睿告訴他,認識了幾個未來的高中同學,還請他吃了飯,他想請別人到老家去玩,接著當天晚上他就吃到了很美味的小龍蝦。
然後小孩的大姑父就來找他,說他撞大運了,張睿新認識的同學是原來公安局裝備財務處長的孫子,現在那個退休處長想做龍蝦生意。他兒子同時也說讓他到同學爺爺做龍蝦的廠裏,去商量幫忙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當他來到那個院子時,院子似乎剛換了大門,還掛了真味食品廠的牌子,院子裏已經坐滿了人,正在剝洗龍蝦,一個高胖的光頭老頭被圍坐著正中,一邊洗蝦一邊笑著四下的人聊天。
老頭看到他,立刻招呼說:“是張睿的父親吧,快來坐。”接著就有人遞過一個椅子,他就坐到了老頭身邊。老頭一邊手裏不停的剪著蝦頭,一邊自我介紹他叫薛開山,是薛平笙的爺爺,又問了他的名字,當時他想遞個煙,老頭樂樂嗬嗬地反手擋下,卻拿起一個龍蝦開始給他說龍蝦每個部位,怎麼去掉,怎麼清洗,一邊說一邊還打著趣話,眾人都還樂嗬嗬地附和,然後他的手裏就多了把剪刀。
當他和所有人把龍蝦擇完,三盆香噴噴的,不同口味的龍蝦就被孩子們端了上來,於是大家一邊喝酒一邊吃龍蝦一邊聊天,還吃完了一盆龍蝦汁拌麵。
然後就稀裏糊塗答應和大夥一起成立了一個真味美食合作社,自己拿出四千元的積蓄占了百分之五的股份,還包了棉紡廠街區的銷售點。回家後就又些後悔了,感覺當時怎麼就上頭了呢。
在床上翻來複去了整整一夜,他還是決定照辦了。他愛人是雖然是農村出身,可他們是自由戀愛,也是因為他愛人的哥哥是生產隊的隊長,自己還有家傳的木匠手藝,他才得以進入棉紡廠,但此後生產隊上就再也沒有進廠的名額了。
他在廠裏上下討好,替人打了多少家具,他愛人還是被擋在廠門之外。這次的工資停發,讓他覺得工廠也不安穩,還是要給愛人找個牢靠的事幹。這個退休幹部牽頭的合作社他覺得靠譜。
於是今天他約了街道辦的主任嚴四海吃飯,想談談租間小門麵的事。嚴四海曾經因為自家兄弟結婚找他打過家具,雖然為人有些喜歡打官腔,更喜歡吃吃喝喝,但是辦事還算牢靠,據說找他辦事,隻要請他過吃飯的,事都辦成了。
不過今天請他吃飯時,嚴四海表示,康城的大小飯店都吃過了,聽說新出了一種小龍蝦,現在挺火的,想嚐嚐。張誌斌突然心裏被種東西一下注滿了,渾身的肌肉瞬間充滿了力量,當即就答應了。
他馬上找到那天同在一起洗龍蝦的陳繼同夫婦,那兩人表示晚上給他留張大桌子,不過要早點來,不然龍蝦就沒有了。這下張誌斌的心就更火熱了。
當他來到電影院的街口,便看見裏麵人山人海,如同年市,街道兩邊撒滿了自行車,帶著袖章的聯防青壯正在攔在街口來回巡邏,要求自行車不能入內,還安排自行車擺放。
張誌斌立刻把自行車紮在路邊的一個小樹下,從車簍裏掏出一個大鐵鏈,把自行車牢牢的鎖在碗口粗的樹上,才往步行街裏走。
跨過護欄,張誌斌便看見,前麵已經沒有路,整個廣場上擺滿了桌子,每個桌上都擺上了紅彤彤的龍蝦,或是一盆,或是兩三盆,人們都臉紅耳赤,滿頭大汗,揮拳對手,狂飆酒號,腳下蝦殼遍地,酒瓶橫豎堆放,係著圍裙的老娘兒們,拿著小本子,四處奔走大聲吆喝著,張誌斌卻聽不清在說什麼。望向烤攤的方向,老板們依舊揮汗如雨的奮力翻轉著拿不下的烤串,烤爐旁邊都放了三口圓筒大鍋,紅彤彤的龍蝦堆的如同小山,鍋前都站著個服務員,不停的稱量裝盆。
張誌斌滿身大汗的擠到陳記烤攤前,老板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隻是揮手用大拇指向後指了指。
張誌斌往後看見站在寫單子的老板娘,還沒開口說話,就聽老板娘吼道:“翠翠,翠翠,快帶你張叔上後樓。”然後一個小女孩就從人堆裏擠出來,領著他擠到後樓,走過滿是小桌子的台階,然後進到樓道上了三樓樓頂,這裏很寬闊,但是搭滿了大涼棚,涼棚下也快坐滿了人,隻有三兩個空桌。
翠翠領著他來到欄杆旁一個空桌,顯然這是特意給他留的,這裏可以把廣場盡收眼底,廣場裏的吵雜聲也小多了,還有些微熱的風,吹得人也涼快了些。張誌斌很滿意,馬上給翠翠下了單子,就一塊下樓,走到街口去接嚴主任。
張誌斌翹首以待了半個小時,有些矮胖的嚴四海才帶著兩個人慢悠悠的騎過來。他馬上小跑著迎了過去,到了聲好,又遞煙過去,想接嚴主任手裏的包,嚴主任卻一晃手遞給身後的年輕人說:“這是咱們的財務小劉,”有指著另一個年輕人說,“這是管你那片的小李。”
張誌斌立刻臉上笑開了花,握手寒暄,兩個年輕人看著也是久經考驗了,也微躬問好。然後大家進過一番跋涉來到樓頂,剛剛坐定,就有幾個小夥子端了三盆龍蝦,上來,然後陸續上來冰鎮啤酒,烤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