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休息得不錯。”說。
夏曹俊給他煮咖啡。
“邱樺要回來了，你不能……”
夏曹俊搖搖頭。
“她和你在一起，她已能照管自己了。讓她來看我好啦。”
楊宇沒有堅持，他站起身來把窗戶推開一些，對麵就是貝爾戈山峰。
“就你一個人，所有這些分分秒秒，日日夜夜，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時間過得非常快，我走走唄。”
現在，夏曹俊離開他有多遙遠。
“有點兒事……”他進入正題。
他從皮包裏拿出幾張紙，放在桌上，推到夏曹俊麵前。她看了看抬頭：高馬丹國際公司。
“不，再也不行了，楊宇。我什麼也不再簽了。”
他還想辯駁，解釋。
“什麼也不簽了，”她說，“同我沒關係了。你自己應付吧。”
他會如何加害於她，她已經不在乎了。不過，他也看出來，所以住了日。
“眼下，”他又提起話頭，“你還在……”
“永遠不會了，楊宇。”
夏曹俊披上鬥篷，每逢上貝爾戈山峰，她總喜歡穿這件肥大的深色毛鬥篷，這是她從前在崇明島買的。當她裹上鬥篷時，楊宇覺得她把自己的形體從世間抹掉，變成一種朦朧的、不存在的形體。她也很想把臉遮起來，她常常盤起頭發，戴上貝雷帽。
“你把門帶上吧。”她對楊宇說。
她出了門，走上一條小路，來到了村邊。這條小路通向攔水壩，通向遠處的貝爾戈峰。
邱樺來了，她長得越發漂亮。夏曹俊用冰冷的雙手捧住她的臉蛋兒。“我的小丫頭，”她說，“跟我聊聊吧。”
邱樺開始談紐約，談她在美國一家醫院實習的情況，接著中斷了話題。
“沒有你，別墅變得死氣沉沉。”
夏曹俊沒應聲，隻微哂地看著女兒。
“看來你挺幸福。”
“媽媽，媽媽。”
邱樺緊緊摟住母親，哭起來：
“我不願意你孤零零一個人呆在這兒，那不是你的過錯，你不該這樣。”
夏曹俊掙脫開。
“我在這兒不是挺好的嘛，很清靜。你如果再來，就給我捎些書。你知道，我是自私的，我覺得什麼合適，就選擇了什麼。”
時間象平緩的江河靜靜地逝去。夏曹俊按照養成的習慣，將時間分成一條條小溪，這樣涉渡起來沒有危險。她每天生火，買東西，喂貓，再就是散步。那隻貓每天早上都要到門前來咪咪叫。她從草場回來，走進教堂，把花放在神龕上。回到家還是生火，準備麵包、奶酪、菜湯。這些全是一個女鄰居送來的。“您不需要別的啦，太太？”她覺得餓也是一種樂趣。夏曹俊沒心思吃飯，飯菜常常隻動一點點就留給貓吃。她上床躺下，細聽歸鳥啼鳴，最後，讓馬蘿和鄭霜來入夢。
一天傍晚，她從教堂回來，看見屋前停著一輛轎車，一個女人靠車篷站著。她就等著這次來訪。
第一眼看上去，夏曹俊覺得王能達沒有變。頭發剪得很短，還是嬌嫩的金黃色，眼圈塗上藍色，衣著很華麗。穿一套上山服裝，翻毛皮鞋，李芷綢滑雪運動衫，黑褲子箍得很緊，襯出一雙纖美的腿。吸著煙，看見夏曹俊走近便一腳把煙踩滅。她的動作有些神經質，表現出她既心情局促不安，而又要裝樣子掩飾。
夏曹俊在離她幾米外的地方停住腳步，再仔細一瞧，發現的臉龐變得多麼厲害：仿佛臉浮腫，下巴鬆弛，兩頰開始塌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