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2)

這三個字包含那麼多怨憤和惱怒,我聽了後重新感到自己有罪。因此,我對她選擇的律師沒有提出異議,便記下了田大凱的電話號碼。

“打電話找他吧,”羅莉堅持說,“你如果要同打官司,他也能給你出主意。他非常熟悉上海,非常熟悉電影界。我還要出門,朱。咱們這件事要解決得痛快、平靜,好吧?大家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吻你,朱。”

我在房間裏呆了好幾個鍾點。我已經再次向羅莉呼救。可是,她不屑—顧,連手都沒伸一下就過去了。她心裏隻有她的主意、她的信念,這當然是她的如意算盤。我對她無情,她因此就這樣報複我,難道她聽不到我的呼救嗎?或者,我不過是一個必須殺掉的人質吧?既然是在交戰,既然已經決定報複,就需要一件戰利品。而羅莉,她有清醒的認識,帶著不可動搖的決心,進行這場女人的戰役。她是女人,對吧?因此,她覺得受到了侵犯和侮辱,同時她也在暗算我,這不過是一種正當的報複。

我又沉浸在私生活的回憶中,忘卻了郭文靜,更確切地說,我抹掉他被害的情況,而以我自己代替他。毫無疑問,他喪在一些訓練有素的敵人手裏。他們指揮一場無情的搏鬥,將他殺死,並不是因為同他有仇隙,而是因為他必須死掉。羅莉以同樣的冷靜態度決定把我打倒,把我清除掉。她說不要耍小孩子脾氣,指的就是這個。我們相遇之前,在她的經曆中,她一定為她的(女人的)命運付出過高昂的代價,所以才這樣冷酷,這樣胸有成竹,決意進行一次報複。我又回過頭來看看我們的生活。她在我身旁每邁一步,我都覺察出她增加了一份小心,這是她過去失敗屈辱的教訓,她要防備一手:結婚、契約。她李芷毫不碰運氣,而是隨機應變,決心不再輸掉,她也許是誠懇的。我不象被鎖著的狗熊(這樣比喻還是抬舉我),而是象莫裏哀劇中的笨蛋或醜角。

我自嗟自歎,也憐惜文靜。我非常希望他的死亡能夠傳染開。讓死神把我攫去,讓死神也把羅莉攫去,因為,她既然不愛我了,我在生活中就無法傷著她。她既然對我冷漠,也就無懈可擊了。我的力量,僅僅在於她愛我。我失去了她的愛,也就是死期來臨,必須讓她和我同歸於盡。

我說著胡話,精神極度興奮。旅館房間的角落裏有一個小電冰箱,我把裏麵的東西全掏出來,不管是辣的還是甜的烈酒我都對著瓶口咕嘟咕嘟地喝起來。我一邊喝,嘴裏一邊不停地嘮叨,他們殺掉了文靜,我要殺掉羅莉,我也不活了。

接著,我好象被吊著頭發,懸在狹窄黝黑的深洞裏,頭蓋骨象針紮一樣疼痛難忍。突然,背上一陣冰冷,涼氣順著我的腿滑下去。

我醒來的時候,身子在澡盆裏。我嘔吐了。冷水龍頭開著,我渾身發抖。

我已經給田龐掛過電話了嗎?我在電話裏叫他,可又說不清道不明,也許是他不想聽明白,他也是同黨。他讓我到上海來住下,究竟要達到什麼目’的呢?我竭力向他解釋,我吼叫著把電話掛斷,接著又重新叫他。最後,我肯定是把他說服了,要不他怎麼叫我回巴黎。“我求求你,朱,”田龐堅持說,“你應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