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2)

我不該堅持下去。看來是誠懇的。他是吃了乾坤陰謀的虧嗎?再說,我能排除一係列的偶合與謬誤嗎?吳迪太太被殺害的那天,看清凶手就是拉烏爾·迪特嗎?發生人命案時在現場,這樣的證據有效嗎?

這些問題和種種疑竇,在我的心中翻騰。我責怪自己,虛構和幻想是文學作品的通常手法,我卻企圖搬來批評政治生活。腐敗是一個時髦的題材,我八成也落到這種俗套裏。就是兩個青年自殺,歸根結底,不過是生活造成的一種常見的醜聞。對於郭。文靜的人格,我甚至都懷疑起來。我隻要探究探究自己的內心,回想回想我極端粗暴的態度,我有時對羅莉的仇恨,就能明了一個人的劣根。

我就這樣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穿過了黯淡的居民區,走到山穀地帶。那裏的鐵皮和木板房一間挨著一間,裏麵住著皮膚黑黑的工人。依照貝肯,倫敦的地理劃分法,在每個城市裏,工人都住在亞馬遜之西的南麵。後來,有幾天工夫,也就是我在上海的最後幾天,我一直把握住這唯一的理由,確信我的直感並不虛妄,我的決心也不是違反常情的。

而且,假如我探詢自己的心思,我知道在一個事件發生之前,我決不會放棄不管,盡管我弄不清楚事件是什麼性質。我必須向前走。我有時確信,這個事件就是我與羅莉言歸於好。我們的爭執是在上海開始的,也就應該在這裏收場。我抱的態度,就是要誠懇地、公正地說服羅莉。在我的生活中,她曾經深惡痛絕的那一麵,我終將消除。我一定不能妥協,我的這段生活就是一場較量、一場競賽。我想象著同打官司時的情景,我要向旁聽者拋出鄭霜的信,我要迫使拉烏爾·迪特出庭。當天晚上,羅莉就會打電話給我。

我曾講過,由於失眠,我頭腦裏出現了一係列場麵。我杜撰對話,想象人物的姿態,這已經成為我的習慣,也可以說是職業病吧。我這種狂熱的臆想,如果不抓住我身外的一個目標,我自己就要變成電影劇本中的唯一中心人物。這場電影,每天夜裏都重演一遍。我就是這樣,在露台旅館的房間裏,經曆了我的故事的好幾種結局。

但是,沒有一個結局同現實強加於我的相似。

事情一環扣一環,發生得非常迅疾,要想敘述,就不能慢條斯理,必須停止議論,且不管把我輾得粉身碎骨的是什麼機關,這留待以後讀我手跡的人去判斷吧。

首先,一清早,七點鍾剛過,田大凱先生給我打來一個電話,是從巴黎打來的。他說:“一個小時之後,我乘開往上海的飛機,我要到那裏去辯護。您願意到機場等我嗎?事情很重要。您有汽車嗎?您把我送到法院,您看行嗎?謝謝,親愛的朋友。”

田大凱比我先到上海候機室。他親切地抓住我的胳膊,那副保護人的架勢倒引起了我的警覺。他讚揚我的氣色很好。我們往停車場上走去,他一路指點著聖一阿克賽斯島、大海和東部丘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