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旭日在天際劃出一線紅,我即‘聞雞起舞’,對著朝霞天風,這時,我突然悟出了天門山寺那幅古聯‘天外有天天不夜,山上無山山獨尊,的深刻內涵。我曾與友人談過人的四種境界:一是衣食住行,那是人的原始階段;二是職業、仕途、名譽、地位;三是文化、藝術、哲學;四是宗教。
“我終於知道,隻有進入第四種境界,人生才閃出亮點。這是我出家的早期思想萌芽,我喜歡和朋友逛寺院,開始是好奇,後來,我在聽僧尼唱佛歌時,心靈忽地一陣顫抖……
“在後來的實踐中,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佛音的理解僅存在於表麵,十分膚淺,隻有對佛經中的詞、意、曲、譜、音進行徹悟,才能得到它的真髓,我終於徹悟了曾經讓我激動,讓我不安,欲為又不敢為的一種決策:出家。”
張偉怔怔地看著李娜。
“以前的我並不快樂,我過去的生活表麵上很豐富,可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內涵,唱歌、跳舞,成為媒體跟蹤的對象,這幾乎是我過去生活的全部內容,身不由己陷入了名利的追逐之中,歡樂是自己的,而自己的痛苦還要掩飾,戴著麵具生活,永遠也不能麵對真實的自己……”
聽著李娜的獨白,張偉陷入了沉思。在當今這個甚囂塵上的浮華世界中,捫心自問一下,有多少人敢放下已經到手或即將到手的一切物質享受,獨自一人跑到山頂去與日月星辰、山風朝露為伍呢?有些人可能會大言不慚地拍著胸部說:‘大隱隱於市’。正所謂心靜自然涼,何必要趕赴山野、親至懸崖,到別處去求得一個寧靜呢?此話初聽之下頗為有理,真實推究起來則經不起推敲。
李娜想必清楚這一點,故而在最終割舍世間情緣之前,先有意無意地避開了濁浪衝天的人間繁華,跑到這鄉野小屋中把凡情俗慮過濾、滌蕩一番。這種獨赴寂靜地之舉,大約可算作她善根徹底蘇醒之前的一次萌動吧。
這個世界上幾乎人人都在進行種種的賭注,而人們的賭資則都是自己的生命,但生命屬於現世的個體隻有一次。故而每個人都應該考慮考慮,李娜拿生命賭什麼呢?
對李娜來說,她把此生,也把來生完全交付給了佛法。原本智者生存於世的目的就是發現並追尋真理,對賭博人生生起強烈厭離心的李娜,當她發心出家修持,並決心以佛法的終極智慧徹證宇宙人生的終極真理時,具智者對之所能做出的唯一反應便隻有擊節讚賞。
而陳瑤,在遭受這突入俱來的打擊,在感覺自己於世間不能如意過著常人的生活,不能為自己生下兒女,是否也有著這樣的想法和出發點呢?雖然張偉理解了李娜,可是,他發自內心地不願意陳瑤走上這一條路,想到陳瑤平日的思想和言行,想到陳瑤經曆的重重人生坎坷和磨難,他內心突然湧出一股巨大的憂傷和恐懼。
“施主,講了這麼多,見笑了,不知為什麼,今天突然見了你,突然來了感覺,就講了這麼多……”李娜微笑了一下:“看施主神色倦怠,含帶憂傷,風塵仆仆,可想已在外奔波許久,不知施主可否告知貧尼,找尋何人,又為何而尋找呢?”
“唉……”張偉長歎一聲:“我外出3個多月了,我在大江南北跋涉奔波,為的是尋找我的愛人,我的妻子,她因為生活中的不如意,離家出走,似有出家之嫌疑……不知大師可否在這裏遇見。”
“施主貴姓?”李娜看著張偉。
“我姓張名偉,我妻子姓陳名瑤,3個月前,她去了普陀山普濟禪寺,跟隨淨空大師走了,說是雲遊四海,可是,根據我對她的了解,她很有可能在某一處某一個地方出家修行,遠離凡塵……”張偉看著李娜:“我找了很多很多寺廟禪寺,都沒有找到,今天來這裏,就是想詢問這裏有沒有她的行蹤……”
“阿彌陀佛,善哉,張施主愛妻之切,為情所使,行為感人至深,”李娜的眼皮一跳,低眉說道:“可是,你知曉陳施主的心思嗎?陳施主的內心你能真正了解嗎?愛一個人,是否應該順其自然,是否應該為了她的開心而開心呢?依陳施主這樣的絕世佳人,依張施主這樣的癡情男兒,貧尼以為,凡事順其自然最好。”
張偉愣愣地看著李娜:“大師,你是不是在這裏見到她了?是不是?”
“是的,我是見到她了,她在半月前和淨空法師一同來過這裏,那位陳施主和我還長談了一夜……”
“啊——”張偉激動異常,差點蹦起來:“大師,你真的見到我妻子了,她現在到哪裏去了?她有沒有剃了光頭?有沒有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