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置之死地(2 / 2)

阮朱琪後退了幾步,臉上的表情默然著,說道:“父皇臨終前說:‘絮兒,你要好好活著。即便是名節受損,也要好好地活著。’我今天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殺了我父皇、殺了三叔,我現在卻隻能跪著說‘謝主隆恩’!”

“在鮮卑沒有同姓不能成婚的規定,叔叔和侄女在一起是很常見的,你父皇對我有偏見!”阮文邕忍不住吼了出來,當年若不是因為阮文毓漢人之氣太重,一口拒絕了阮文邕的求親,他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阮朱琪,”阮朱琪忽然向阮文邕跪了下去,“行刺君王,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

“絮兒……”阮朱琪一開口就澆滅了阮文邕心頭的喜悅,“我會如何待你,你還不知道嗎?”

“謝陛下不殺之恩!阮朱琪告辭了!”重重地對著阮文邕磕了三個頭之後,阮朱琪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絮兒!絮兒!”

身後聲嘶力竭的呼喊似凜冽的北風一樣,早已吹寒了阮朱琪的心。阮朱琪微微停頓了一下,道:“從今後你是陛下,我是先帝遺孤。陛下這門親戚,我高攀不起。”

失魂落魄地走出皇宮,天空又飄起大雪。原來這一路回來,真的什麼都變了。難道真的就什麼也沒有了嗎?偌大的長安,沒了四叔,沒了宣十度,她還有誰?

宣十度!不!宣十度!

阮朱琪忽的狂奔起來,衝著安樂侯府去。

“開門!開門!”破落的安樂候府在喜慶的大年裏,居然也是冷清的。可阮朱琪此刻已無限顧及這些,隻是用自己的手掌,拚命地敲打安樂侯府的門。

真疼,手掌的肉一遍又一遍地敲打在硬邦邦的木板上,手掌已是一片通紅。“開門!給我開門!”阮朱琪忍著疼,使勁兒地敲著。

“長公主?”門房打著哈欠開了門,看到阮朱琪的那一瞬,瞪大了眼睛。

“走開!”阮朱琪一把將門房推開,徑直往宣十度的書房跑去。“宣十度!宣十度!”

書房的門半掩著,宣十度舉著筆在燈下描摹。阮朱琪心裏有些刺痛,果然是在書房,還在畫馮小憐!“嘭”地一聲,阮朱琪推開了門,走到宣十度跟前,將宣十度手裏的筆一下子就丟到了地上。

“你看清楚!柳絮在你麵前,畫上的人是馮小憐!是馮小憐!”阮朱琪哭喊了一聲,上前抱住了宣十度,“我好想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

“長公主……”

阮朱琪拚命地搖頭:“不是!不是長公主!你叫我‘絮’的!我是你的絮!你說過,絮是你的妻!”

“長公主莫要再胡言亂語了!”宣十度竟一把將阮朱琪推開,“誠然,長公主的名諱和亡妻相同,然柳絮就是柳絮,長公主是長公主。”

“宣十度……”阮朱琪無力辯白,此刻她隻想要宣十度一個溫暖的懷抱,“求你,不要這樣。你知不知道,四叔變了,四叔變得好可怕!宣十度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阮朱琪哭著走上前,伸手想要抱住宣十度。宣十度卻冷著臉避開了阮朱琪,道:“請長公主自重,高緯是有家室的人!”

“宣十度……”

“出去!”宣十度忽然將阮朱琪推出了書房,利落地將門鎖上。他害怕,害怕再看一眼阮朱琪哀傷的表情,會忍不住上去抱住她,然後再也不想鬆開。

“宣十度!宣十度!”阮朱琪聲嘶力竭地在門外呼喊著,敲打著,卻得不到屋內的任何反應。外麵的世界忽然變得很安靜,安靜到宣十度的耳朵裏隻聽得到阮朱琪的哭喊聲。

“對不起,對不起。”宣十度伸手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腿上的肉,“我不能陪你!我不能!”

“公子!”紅楓忽的從窗外進來,跪在了宣十度跟前,“求公子去安慰一下長公主吧!即便公子不想與長公主相認,也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去安慰她啊!”

“她的路還那麼長,我一旦出去,就會忍不住要和她一起長長久久地走下去。可是我不能,我欠了太多太多人。”宣十度抿緊嘴唇,用力地將身體抵在門後,生怕阮朱琪再次闖了進來。

阮朱琪哭了好久,喊得喉嚨都啞了,最後無力地跪坐在地上。今天的她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怒氣衝衝地跑進宮殺人,卻下不了手;然後傻乎乎地跑過來,自取其辱。阮朱琪覺得上天從未眷顧過她,小時候沒有母親的疼愛,現在唯一的叔叔也不是叔叔了;好不容易才看清自己的心,心裏的那個人卻再不屬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