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寒光暴起,三具屍體離季石最近的那一具忽然死而複生的能夠動作了,一柄小刀直直飛向了季石,季石正好背對著,他的心思全在張遼那邊,竟然沒有一點兒反應。
錢老三的目光與季石有四十五度的角度之差,所以他看見了,錢老三驚呼一聲:“季兄弟!”他身子向前一撲,似乎想去抓那飛刀,可是飛刀忽然惡毒的轉了一個圈,一下深深的“撲”的一聲紮進了錢老三的胸臆,刀柄直沒了進去!
是那個被季石折磨過的家夥最後的一擊,手上使了甩手箭法的巧勁兒,所以能夠在空中轉一個彎兒。
季石立即從自己的深思裏麵脫了出來,他一個箭步衝到了那人麵前,那人一對眼睛惡毒的看著季石:“可惜,沒紮中,中你!”季石飛起一腳,這一腳使足了十分的力氣,將那人一下踹出多遠去,身軀也一下子撞到了那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梧桐樹上,隻聽響聲大作,然後那人終於真正的死了過去。
季石這才趕忙去看錢老三,錢老三替季石擋了這一刀,卻正紮中他最要害的地方,錢老三躺在地上,和另外三具屍體一樣靜靜的躺著,兩眼卻充滿了恐懼的目光,這是跟死屍不一樣的地方,活人才會有恐懼,如果一個人死的,他也就沒有了恐懼,不但連恐懼沒有,所有的情感,屬於人類的情感,他也隨之而沒有了。
因為隻有靈魂才是有情感的。
季石道:“老三,老三,你你怎麼樣?”季石忽然覺得自己的喉嚨緊了一緊,錢老三現在的狀況,季石清楚得很,因為像他這樣經曆過無數生死場麵的人,自己也無數次從死亡之神麵前擦肩而過,就在不久之前,他不是還差一點兒又死了麼?
死神無處不在,它總是希望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錢老三現在的樣子,季石知道就算是大羅神仙觀音菩薩,也是沒有法子了!
季石一對虎目不由得流下了清淚來。
錢老三道:“季兄弟,你說我會死麼?”
錢老三的一對眼睛裏充滿了恐懼之光,季石不能騙他,就算是季石對錢老三說上一番假話,對他說他不會死的,不光自己說話言不由心,就算是錢老三他聽了,會相信麼?
隻是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來,季石又覺得十分的不忍,所以他終究是整個人都怔在那兒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錢老三當然從季石的目光裏看到了這一點,他更從自己不斷大量流出的胸口的鮮血上看到了這一點。錢老三忽然目光裏就沒有那種恐懼與絕望了。錢老三掙紮了,季石見他掙紮,當然去扶了他一把。扶他半起。
錢老三道:“我知道,我立即就要死了。”錢老三變得平靜,這是不是人們常說的回光返照呢?
季石可以十分肯定告訴自己,就是,因為這不是他第一次見一個人有回光返照的狀況出現了。
季石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錢老三,隻能是臉上掛著悲傷的淚水,看著錢老三。
如果說之前張遼救了季石,季石還能想著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報答張遼——雖然張遼已經算自己拉馬跟他救命扯平,可是季石心底裏到底是覺得欠張遼一些的,欠人恩情總該還的,季石心裏打定這樣的主意。
可是錢老三呢,季石心裏覺得絕望,因為他沒法子報答錢老三了,這一個同樣救了他的人,卻立即就快要死了!
錢老三道:“季兄弟,你不必難過。其實,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聽了錢老三的話,季石本來已經十分悲傷與黯淡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來,錢老三說到什麼秘密,難道,是不是意味著自己還有機會去幫錢老三一把,也算是多多少少還上一個欠情呢?
季石緊張的看著錢老三。
錢老三道:“其實季兄弟,我本沒有想為你擋飛刀的,我沒有那麼勇敢,你知道,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很慫的人,我也沒有那種奉獻精神,我隻是想抓飛刀,可是那該死的飛刀卻莫名其妙的轉了方向,我冷不防挨了那龜孫子一下,就落得現在的下場了。”
季石擺擺聲手,語氣十分難過的道:“錢老三,你別,別再說了,老三呀!”
錢老三忽然又努力的擠出來一個笑臉,雖然這笑臉比哭臉好不到哪兒去,可是季石並不覺得錢老三有什麼可笑之處的。
季石心裏很亂,並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打心底裏升了起來,就好像回到了過去那種槍林彈雨的刀尖上滾的日子,還是有身邊親近的人會冷不防就死掉的。
錢老三眼看著一張臉白得如紙,再說了一句:“我,我也不是存心要為你擋刀,所以,你,你也不必為這個太難過了。”
錢老三說完,頭一歪,季石心裏大驚,伸出手去一探錢老三的鼻息,已經沒有一絲氣息也。
季石將錢老三的屍體放下,他心裏忽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