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熒兮狐疑，想來，他應該不會把她怎麼樣，又見他身上隻有一件單薄的襯衣，從床上抓了件被子丟在他身上。
霍寒臣抓著被子，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顧熒兮關燈，鑽進被窩。
兩人不是沒有獨處過，隻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可以心平氣和的什麼都不說。
有一刹那，她覺得霍寒臣離她很近，像是朝她伸出了手，要帶她奔向一個她從前期盼的未來。
可她不是以前的顧熒兮了。
她失去了太多太多，也懂得了太多太多。
愛一個人太累了。
她寧願把自己封閉起來，也不願意再去經曆那些她無法承受之重。
無邊的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顧熒兮不知道他睡了沒有，她隻覺得自己沉浸在那些暗無天日的過去，叫她透不過氣來。
她逼迫自己閉上眼睛，不要去想，她和霍寒臣已經是過去式了，可就是做不到。
“那個時候……疼嗎？”霍寒臣突然開口，他的聲音沙啞晦暗，好似在隱忍什麼。
顧熒兮心口一窒，豁然睜開眼，那個時候……哪個時候？
她身敗名裂的時候，她母親死亡的時候，還是她被迫給趙慕歡捐獻骨髓的時候？
疼！
怎麼可能不疼！
那不是加諸於肉身的疼，那是焚心噬骨的痛！
她的手收緊，緊緊的攥緊了被子。
她的沉默告訴了霍寒臣的答案，霍寒臣眼角發澀，他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哪是現在一句補償就能抹清的?
他應該明白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期盼著，她能過原諒自己，能給他一個機會。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在心裏暗自發誓，他會用他的一生，去愛顧熒兮，去成全她一個幸福美滿的未來。
“開始新的生活……難嗎？”霍寒臣又問道。
要她舍棄過去的一切，屈居在一個小漁村。雖然她還能握畫筆，可和她曾擁有過的大舞台相比，隻是當一個小小的美術老師，還是不夠。
他是在心疼她嗎？
顧熒兮自嘲的勾動唇角，鼻間卻已然發酸。
她壓抑自己的情緒，靜默許久，才緩聲道：“還好……”
因為有小年，所以不算太難。
“你……”霍寒臣想再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他分明是她所有苦難的根源，可卻盼望她能夠消解釋懷，這太殘忍了？不是嗎？
最終，他隻是蒼白的問道，“恨我嗎？”
顧熒兮的心跟著一顫。
這是她再見到霍寒臣就在心裏問自己的問題。
她望向窗外，月涼如水，冷得滲人。
“不恨了……”因為恨沒有用，恨剔不除她從前對他深植的愛。
她對他最好的感情，應該是遺忘。
塵封那一段往事，既不會想起，卻也舍不得……忘記。
顧熒兮閉上眼，淚水還是順著她的臉頰蜿蜒而下。
如果在她痛不欲生的時候，霍寒臣願意和她說這樣的話，該多好。
她會覺得自己所有的堅持都是有意義的。
可是現在，她隻想重新開始，好好的把小年撫養長大，然後平平淡淡的度過這一生。
霍寒臣喉頭發澀，不恨了，就是不愛了，不在乎了……
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克製，去壓抑，才能讓自己不崩潰，“熒兮……”
百般話語輾轉心頭，最後，他隻是空空留下一句，“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