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陸立文在一家偏僻的小酒吧裏找到了蕭際。
他本來是不想管蕭際的，可謝宜那麼愛他，如果蕭際最後變成這樣，他也對不起謝宜。
蕭際為了謝宜的事情付出了所有努力，可是無論是一審二審還是三審，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陸立文坐在蕭際麵前，從包中拿出法院發來的郵件。
“你多次做假證，按法律要坐六個月的牢。”陸立文說。
蕭際這才動了動，抬起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他一出口，嗓子裏全是煙味。
“小宜的死刑是什麼時候？”聽得出來，他已經很久沒開口說話了。
“六月。”陸立文回。
“你如果不去見她一麵的話，隻怕是見不到最後一麵了。”
“她……不想見我吧。”蕭際又仰頭猛喝了一口酒。
“見不見你隨意，畢竟是你們的最後一麵了……”陸立文說完就站起身，冷掃一眼頹唐的蕭際，轉身離開。
陸立文離開後很久，蕭際給下屬打了個電話，通知對方申請探監。
沒一會兒，消息傳過來，謝宜同意見他了。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沒有太冷，路上還跑著許多小朋友。
蕭際走進監獄，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謝宜。
她這會兒臉色好了很多，甚至泛著健康的紅。
怎麼會有人快要死了，還這麼開心呢？
蕭際倉促地笑了笑。
“坐吧。”謝宜看著站立筆直的男人，還很不適應。
兩個人已經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有這樣靜靜坐下來，有機會好好談談了。
謝宜打破沉默，“你最近還好嗎？看起來都瘦了。為了我的事情，你太辛苦了。”
她的語氣很溫柔，一如幾年前的謝宜。
蕭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裏的胡茬剛被剃掉，顯得他還算郎俊。
“我很好……小宜。”蕭際叫她。
謝宜莞爾一笑，“你很好就是最好的結果，無論如何，際哥哥，希望你越來越好。”
蕭際一顫，對上謝宜明亮的雙眼，“你出來好嗎？”
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他連看她都看不清楚。
這就是最後的告別，蕭際不甘心。
可他還要強撐著微笑，為了不再傷害謝宜。
謝宜搖搖頭，“我出不去，在這裏挺好的，也不想出去了。”
頓了頓，“際哥哥，我從來沒有恨你，我一直愛的人……都是你。”
蕭際的心髒一跳。
之後兩個人聊了許多過去的事情，直到後麵來人催蕭際離開。
畢竟謝宜是死刑犯，不允許會麵時間過長。
蕭際站起身，走到門口，轉過身，還看見謝宜溫暖如初的微笑。
誰敢想，這就是告別。
這樣的告別……
蕭際如疾風一般撲到玻璃上，用盡所有力氣說完那句話：“小宜，我愛你。”
“盡管我傷害你，又對你做出那樣的事情，可是我一直都愛你。”
謝宜愣了愣，隨即揚起一抹笑。
“我知道。”
蕭際從監獄裏出來，狼狽地走在人行道上。
盡管天氣如此溫暖，他還是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是冷的。
路上的小孩兒正在嬉戲打鬧，一不留神撞上了蕭際的腿。
蕭際低下頭，看到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她有一雙像謝宜一樣的眼睛。
“叔叔，對不起呀。”小女孩甜甜的笑。
蕭際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沒關係。”
或許是因為得到了蕭際的認可，小女孩兒開心極了，蹦蹦跳跳地離開。
蕭際走了幾步，一低頭，幾滴淚落在冰涼的人行道上，閃爍出陽光的顏色。
*
六月的一聲槍響，打碎了最美好的童話。
謝宜被執行槍決當天，陸立文收到了蕭際的法務代理人發來的郵件。
蕭際要融資陸立文為謝宜創辦的先天性遺傳病兒童救助中心。
陸立文欣然一笑，接受了蕭際的幫助。
四十年後。
所有人都知道蕭際一生都在做慈善，特別是對孩子的援助方麵。
但是大家都奇怪，蕭際先生一生未曾娶妻生子，怎麼會這麼執著於這個領域？
後來有記者采訪時問到一個問題。
“蕭際先生一生做了這麼多好事，是為了彌補什麼遺憾嗎？”
彼時，已經七十歲的蕭際將目光投向自己家的窗外。
那裏立著一個長滿鮮花的墳墓。
“最大的遺憾……不敢說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