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手已經不能再動了，剛才他試了一下，手一動，整個肩膀就像是要被人扯下來似的。
也顧不上已經被染紅的汗衫，用另一隻手撐著身子，努力慢慢站了起來，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腳底已經完全被碎石子劃得血肉模糊。
此刻踩在地上，就如同站在無數鐵釘之上。強忍鑽心的痛，一瘸一捌的向天台邊緣走去，他要求救，肩上血液不止，此刻他已經覺得身體發冷，虛汗直冒。
然而就在他爬上半人高的矮牆時，身後傳來細碎的石子掉落聲，慢慢轉頭看去，被水泥砂漿封住的出口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裏麵要出來。
那東西每動一下，裹滿水泥的小石塊就會脫落掉到地上，滾動時發出嗒嗒嗒的響聲！那裏已經落了一地大大小小的石塊。
中年男人一動也不敢動，他已經無路可退。
忽然，一隻小手從水泥砂漿中伸出來，更多的石塊滾落，緊接著露出一個被水泥覆蓋的小腦呆。
很快，一個混身濕漉漉被水泥包裹得看不清麵貌的孩子，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此時孩子全身上下，唯一與水泥不同顏色的，就隻有一雙充血的眼睛。
隻有窒息而死的人，才會眼珠眼珠充血。
小孩一步步的向他走來，中年男人甚至忘記了逃跑，他的腳就像是與矮牆溶為一體，無論他如何一次次嚐試想要挪動雙腳，它們依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那雙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小孩一步一步向他走來，身後是一串小小的水泥腳印。
“不！你別過來，你是誰？你別過來。”中年男人用盡了全身力氣，說話的聲音依很小。
此刻他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中的人，眼神慌亂的環顧四周，就在他低頭看向樓下時，他的正下方，有兩個小小的身影。
“救命……”幹裂的喉嚨失力的喊不出聲音，拚盡全力他再次衝著樓下的人大喊救命。
響亮的聲音之下，樓下的兩人齊齊的抬頭看來，中年男人心頭一喜，拚命的揮舞著自己唯一還能動的一隻手。
隻是當他看清底下兩人的大概輪廓時，自己高舉的手僵硬的停在了半空。
“不可能……你們、你們已經死了！不、不可能的……”中年男人忽然昴頭笑了起來，身體在高興中隨意搖擺，仿佛稍大些的風刮過，他都會被吹倒跌落。
笑聲戛然而止，他低頭看向正對著他招手的兩個孩子，那兩隻蒼白小手整齊劃一的向他揮動，他們的臉上還帶著讓他永遠忘不掉的天真笑容。
中年男人身體慢慢向前傾倒，直到雙腳離開矮牆，他就像是從樹頂落下的一片枯葉，耳邊呼呼的風聲，仿佛似孩子正一聲聲叫著他叔叔。
隨著一聲沉重的巨響，陳建國睜大著雙眼，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此時在陳建國的瞳孔中，倒映著兩雙記憶中的鞋子，一雙白色的帆布鞋，鞋底沾滿了灰色的水泥，另一雙紅色的女童皮鞋上，依舊布滿了黃沙的細小灰塵。
就如同他當初見著那兩個孩子的時候一樣，他們的腳上，也穿著一模一樣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