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十七在她門口頓下步伐,朝裏邊看去,陳芸杉挽起了衣袖,兩截雪白細嫩的手臂明明很纖細,卻搓動著厚重的被褥。
“陳……”夏十七隻記得她的姓陳,卻不知該如何稱呼她。
陳芸杉回過神來,見是她,沾著泡沫的手往腰間圍裙上一擦,笑得有些勉強,“夏姑娘,你怎麼來了?”
夏十七走進來,低低問道,“你怎麼在洗被褥?”
“哦,昨夜歡兒說身上癢,我猜是這被褥太久未曾洗過,容易讓人身上作癢,今兒便拿來洗了。”
夏十七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這是一雙很秀美的手,像是從未做過勞動。
“我記得,你曾是個千金小姐,後來嫁的夫婿也不算困苦,怎麼還會洗這些東西?”
在夏十七的記憶中,千金大小姐隻需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怎的陳芸杉還會做這些粗活?
陳芸杉忙道,“家中父親說過,女子嫁人之後,多少要會做些粗活,若是一日虎落平陽,也不至於什麼都不會。才讓我也學了這些手藝活兒,而今也算是派上用場了。”
“說得有理。”
陳芸杉微垂目光,有些感慨,“的確,如今我們這狀況,也算是虎落平陽了。”
夏十凝神打量了她兩眼,見她滿頭素淨,竟是一根裝飾的簪子都未曾插上,卻也顯得清麗秀美,幹淨至極。
“你家在邊疆可還好?”
陳芸杉一怔,有些沒理解,旋即她露出一個了然的眼神,淡定自若地笑道,“姑娘是想問我家中在邊疆的境遇吧?我家中還算殷實,有一處十三進的宅邸,另有良田一百畝,家中還有兩處商鋪,日子過得並不拮據。隻是父親過世之後,家中境況大不如前,卻也吃得飽穿得暖,而今又遇上北疆人作亂,為了保命才往南邊來!”
“北疆人如何作亂?”夏十七隻是想問兩句,卻見陳芸杉變了臉色,眸光之中流露出懼意。
“北疆人如何作亂?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及至見到城中美貌的女子,也少不了一頓羞辱!”
夏十七擰眉道,“官兵呢?”
“官兵已然撤離!我們那小城還算富庶,卻不是通往京城的必經之路,駐守的官兵見勢不妙,跑的十分快!”
陳芸杉眸中的害怕不是假的,她麵色微微有些慘白,似乎是想到了那凶殘一幕,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夏十七沉默了好一會兒,然而還沒等她開始安慰陳芸杉,陳芸杉就擠出了一個溫婉的笑容。
“夏姑娘,我說的這些……你並不喜歡吧?你也別放在心上,就當我是胡言亂語——”
“不!”夏十七腦中卻清晰理智極了,“你說的話很對我的胃口。我還有一事想要確認,你與先前山上那倆人究竟是因何起了衝突?”
陳芸杉蹙著秀眉,深思了許久,才不甚確定地說道,“我也不清楚。隻記得那時我和歡兒正在樹林之中走路,忽然身後就有人叫著要抓住我和歡兒,我們躲不及,隻能沒命地跑。若說我們與他們起了衝突,倒不如是無妄之災!我和歡兒從未曾招惹過那倆人!”
陳芸杉一口氣說下來,眸光堅定,一絲都沒有搖曳過。
夏十七點點頭,“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們莫名其妙要抓你和歡兒,對嗎?”
“對對對!”陳芸杉忙點頭。
“那便奇了怪了,倆個北疆人為何無緣無故要抓你和歡兒呢?你們起先可有察覺什麼不對的地方?”
陳芸杉隻道是沒有,夏十七思忖片刻,忽而古怪地說道,“會不會是他們抓錯了人?”
“會嗎?”陳芸杉睜著疑惑的一雙眼眸,瞧著夏十七,忽然發覺夏十七眼中綻開奇異的色彩。
“若是他們抓錯了人,那便情有可原,興許他們並不是要抓你和歡兒,而是——”
夏十七緩緩眯了眼,“而是要抓我和星沉。”
她記得,那一日星沉說有人在跟蹤他們,及至她從那棵奇怪的樹上爬下來之後,還有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們!
夏十七當時憑著身形的優勢,很快就甩開了他們,而今想想,說不定跟蹤他們的就是北疆人!
隻是,他們跟蹤她和星沉是為了什麼?
夏十七暫時想不明白這點,眼前陳芸杉又訝異地開口,“可你們分明才剛從京城出來,怎麼會被北疆人盯上?”
“我也不知。”但繼續查探下去,一定會有結果。夏十七忽然就想留在京城裏了,她得弄明白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