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已駕馬至起點。
蘇棠隻覺手心一陣冷汗,緊抿朱唇,便欲上前。
“你當真要比?”鬱殊攔在她跟前。
蘇棠半垂眸:“正如小鬱公子願。”
鬱殊臉色陡然陰沉。
一陣密如雨點的鼓聲傳來,卻在鼓聲驟停的瞬間,柳婉婉駕馬疾馳而去。
蘇棠輕踢馬肚,一抽馬鞭,馬匹嘶鳴一聲,同樣飛快衝出,緊隨其後。
然下刻,她的身形趔趄了一下,後背一層冷汗,死死抓著韁繩,手背蒼白。
初春的風仍有寒意,刮在臉頰如刀割一般。
四周景色倒退,似乎唯有周圍模糊不清時,她的心底才隱隱浮現幾縷暢意。
她太久沒這種感覺了——她隻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策馬揚鞭,伴隨一生嬌喝:“駕!”響入所有人耳畔。
蘇棠半屈膝站起,壓低身子,用力勒緊韁繩,任由獵獵風聲而過,唇角緩緩扯出一抹笑,起初極淡,到後來越發粲然。
……
陸子洵怔怔看著那駕馬而來的女子,神色恍惚。
一身海棠紅裝,在滿目蕭瑟的馬場中,如一團熊熊燃燒著的火焰。
胸口處似有什麼在一點點的蔓延,直至灼了整顆心。
她本就該是這樣的,奪目如燦陽。
……
鬱殊死死攥著韁繩,緊盯著那戎服翻飛的女子。
他從不知,她縱馬而馳時,竟如此明豔,讓人難以移開眼眸。
突然想到京城流傳的“首富千金張揚跋扈”的傳聞,彼時聽聽便算了,而今才知,這份張揚明豔,有多奪目。
原來,月白色根本不適合她,濃烈的赤色與墨色,竟也如此好看;
原來,她也曾這般肆意過。
隻是……她曾肆意時,陪在她身側的,是與之有婚約的陸子洵!
……
從馬場歸去,天色已暗。
那場比試,未曾分出勝負,隻因蘇棠將要到終點之際,柳婉婉收緊韁繩半路離開了。
馬車搖搖晃晃,一側一盞燈盞微微搖曳著。
陸子洵看著燈火下女子忽明忽暗的嬌媚眉眼,心底越發的溫熱。
蘇棠道:“戎服等回去我洗好還到陸大人府上去。”
陸子洵輕怔:“不用……”
“還是還了吧,”蘇棠垂眸輕道,“分得開些比較好。”
“……”陸子洵靜默了下來。
蘇棠聽著馬車“吱啞”聲陣陣,待轉過官道,她方才突然道:“便停在此處吧。”
陸子洵看了眼她,最終吩咐秦成停了馬車。
蘇棠安靜下了去:“陸大人,願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
陸子洵唇動了動,那個“好”字卻怎麼也道不出口,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窄巷之中。
秦成躍上馬車,扯了扯韁繩,馬車複又行駛。
陸子洵沉默著,好一會兒方才開口,聲音平淡了下來:“秦成,這幾日注意著柳府,尤其那個小鬱公子。”
“是,”秦成忙應,下瞬卻又想到什麼,“大人,那小鬱公子是不是……”他常跟在大人左右,自是見過攝政王的。
“……”陸子洵未語,隻凝眉沉思著。
“大人是否要告知聖上?”秦成側首,小心詢問。
陸子洵緩緩抬眸,良久歎道:“秦成,攝政王倒下後,朝堂、天下,將數年難穩。”
“大人?”
可惜天子雖有些謀略,終究年幼勢微。
“總得有人鎮得住朝堂……”
……
蘇棠下了馬車,方才一手輕柔著掌心,許久未曾騎馬,今日抓韁繩,手心磨出了幾道血印。
她緩步朝院落走著。
待走到院落門口,拿出銅鑰便欲開鎖,一旁卻陡然響起兩聲掌聲。
“不錯,阿姐,”黑暗裏,少年的嗓音沙啞,卻帶著詭異的溫柔,“良辰好景,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