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州府!
張宇初長這麼大還沒去過府城,如今雖是趕路,但也能見見世麵!
他心中熱切,語氣多了幾分感謝:“多謝大娘,我這就出發,不叨擾了!”
那婦人見張宇初禮貌有加,也慈愛了起來,輕輕揮手道:
“莫事莫事!”
張宇初望著搖晃的黑背白刃菜刀,心說沒事就好。
當下便要離開。
然而他還沒走出院子,遠處便跌跌撞撞跑來一個老農。
那老農年紀大了,扛著根鋤頭跑得很急,一不留神便摔了個跟鬥,鋤頭丟了出去,他也不去撿,但他爬了兩下,又矮了下去,似乎是傷著了。
張宇初見狀,也停住了腳步,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老郞!”
茅屋裏傳來一聲驚呼,接著那婦人一手提布裙,一手提著菜刀跑了出來。
“汪汪。”
黃狗大叫幾聲也跟著跑出來。
張宇初心思微轉,先一步衝到老農身邊,將他扶起,半架半背地往茅屋跑。
那婦人已經跑到近處,老農見自己老妻跑出來,連連揮手,口音濃重地喊道:“快滴跑回去,不要出來。”
那婦人不聽,迎上去扶住老農才甘心往回跑。
張宇初跑的挺快,背著一個百十斤的人速度不減一路跑茅屋前。
婦人領著他跑進門去。
“啪嗒”一聲,木門再次重重關閉。
嘎吱,木門又開了,那中年婦人出門抄起黃狗跑進屋。
“吼——!”
“噠噠噠噠噠——”
張宇初剛將膝蓋受傷的老農放在矮床上,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類牛似虎的嘯聲,緊隨其後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婦人小聲歎息道:
“又來了!”
“哎,天天來,還讓不讓人活!”
張宇初疑惑更甚,忍不住問道:“大娘,你們說的是什麼?”
那婦人與老農對看一眼,愁眉苦臉地歎氣道:“哎,還不是那群混不吝的貴子貴女,隔三差五地去打獵,害的我們莫得好活!”
“打獵?”
張宇初疑惑更甚,單純打獵也會讓人嚇成這樣?
此時外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老農夫婦也不再埋怨,而是屏息凝神,緊張地等待著。很快馬鳴帶著風聲呼嘯而過,沒有在茅屋邊上停留。老農夫婦具是鬆了口氣,神情沒那麼緊張了。
張宇初本想發文,旁邊的老農倒是一臉怒氣地先跳腳罵道:“那是打獵莫,那簡直是要我們命!”
“為什麼這麼說?”
老農解開短衫,從水缸裏舀起一瓢水遞給張宇初,被婉拒後自己大口咕嚕起來,喝完他重重把水瓢往缸裏一扔,罵道:
“哼!還用問嗎啊,打獵不去山裏頭打,每次把那些大得嚇人的野獸趕到我們田裏,一踩踩掉好幾片田。這眼看快秋收,他們鬧一下我們一年都白做了!”
張宇初頗感驚訝,王朝以農為本,汀州府的權貴子弟如此行徑難道沒人約束麼。張宇初暗道事情還不明朗,且多問問:
“大娘,這事官府有管嗎?”
婦人給老農順了順氣,安撫他坐下,給他擦藥,繼而哀歎道:“官府的老爺哪會管我們的死活喔,隻有裏長和村正讓我們看見獵騎就躲起來,不能妨礙他們啊,否則殺了也白殺!”
張宇初眉毛一挑,感覺事情不簡單。婦人卻以為張宇初不信,她拉開窗戶看了一眼,看外邊沒人,才用手廓著嘴湊到張宇初耳邊說:
“郞郭你從外地來怎麼會知道哩,前些天就有幾個人被他們當場殺了,連屍首都帶走了,裏正還讓我們別嚼舌頭!呸,把我們的命不當命,還不讓我們說?”
婦人一臉痛恨,但下一刻又語重心長地對張宇初繼續說道:
“所以啊,郞郭出去了一定小心!聽到了騎馬的動靜就趕緊躲起來,那些人凶得緊,不講道理的!”
難得有人對他如此關懷,即使這個婦人前一刻鍾還對著他揮菜刀,張宇初還是頗為感動,頻頻點頭稱是。
看張宇初這麼乖巧,外形又這麼可憐,那婦人起了憐憫之心,與他多說了幾句話便往側屋去了。留下張宇初和老農有一茬沒一茬地聊汀州府城附近的事情。不過老農住在遠郊,一年也難得進次城。除了種糧沒什麼見識,年紀大了又和老妻住在山野,消息也閉塞,聊得也隻能是家長裏短,和些見聞風誌。
“老伯,我看這附近,就你一家人,你們是一直住在這裏嗎?”
“哎,不是呐,我們還不是逃出來的!”
“逃出來?難道你們以前是城裏的人?”
老農擺擺手:
“那倒不是,我和你大娘以前是府城裏地主老爺的佃戶,後來逃難的時候,跑到這裏來了。這裏的地能種田,咱也就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