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嗄，軋嗄……
一列從烏魯木齊開往上海的火車，全速行駛在蘭新線上。
葛榮舉給龔秀花留下求婚信，就立即開始實行自己的諾言，南下掙錢，掙回錢來辦婚事。葛榮舉現在手裏缺的就是錢，要是手裏有錢的話，馬上就可以與龔秀花結婚，不讓她一個人受苦。
經過大提速的54次特快列車，把葛榮舉從新疆往有錢的地方拉，越拉越遠。穿過大漠，越過村莊，不知疲倦地一直向前。
葛榮舉望著車窗外閃動的拋物線，回想起那年從這條鐵路上，逃到新疆謀生，是為了錢。今天，還是為了錢，又被逼迫南下。哎，人生哪！錢哪！
葛榮舉聽人家說，廣州深圳那裏的錢多，有的外來工，一兩年就發了。可他並沒有去過廣州深圳，心裏沒底，不知那兒一天能掙多少錢，就想與坐在他旁邊的那個中年人諞。
葛榮舉對那人看了好幾次，才問：“老師傅，出差呀？”
那個中年人對葛榮舉看看，點了點頭。
“去哪？去南方嗎？”葛榮舉問。
“不去南方。”坐在他旁邊的那個中年人，光打瞌睡，不大想說話。
停了一會，葛榮舉又問：“老師傅，你去過廣州嗎？”
坐在他旁邊的那個中年人，一聽，睜開眼，認真對葛榮舉看了一眼。說：“去過，別說廣州，莫斯科我也去過。”
葛榮舉又問：“廣州深圳那兒的錢，好不好掙？”
“你是想去廣州打工？”
“嗯。”
“你到過廣州沒有？”
“沒有。”
那個中年人，搖搖頭，說：“哎呀，小夥子，那兒，錢是有。你沒聽人說？到了深圳嫌錢少，到了京城嫌官小。可是，那兒的錢，並不好掙哪。”
葛榮舉聽不懂那個中年人的話。問：“有錢，為什麼不好掙呢？”
那個中年人歎了氣，說：“小夥子，我直說了，你莫多心，像你這樣的老實人，到了廣州，滿街都是錢，你都掙不到手的。廣州，可不是老實人呆的地方，能掙到錢的，都他媽是些神猴子，坑蒙拐騙加逃稅，規規矩矩掙不到錢。”
葛榮舉聽了，不說話。
那個中年人停了一會，又說：“小夥子，你老家哪兒？”
“河南。”
那個中年人說：“我聽你口音就像河南人，我們還是老鄉哩，我也是河南人。”
葛榮舉一聽，眼一亮，很高興，在火車上遇到老鄉，馬上興奮起來：“太好了！老師傅，你到哪下？”
“我到蘭州。”
“你在蘭州工作嗎？”
“我在蘭州搞建築。西部大開發嘛，政策優惠。我們公司在那兒接了一個大工程。”
“搞建築？”葛榮舉想問那個中年人，搞建築，少不少幹活的。一看，前麵送水的乘務員過來了。就連忙站起來，給那個中年人打了杯水，放到他跟前。問，“老師傅，搞建築，差不差人幹活？”
那個中年人聽葛榮舉問，就放下眼皮，不看葛榮舉。端起茶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後，才慢慢地說：“人嘛，說差也差，說不差也不差。建築工地嘛，就這麼回事，抓得緊一點，三個人的活，兩個人也能幹完。抓得鬆了，兩個人的活，三個人也幹不完，是不是？”
葛榮舉聽了，說是。聽得出，這人肯定是個老搞建築的，肯定是個頭頭腦腦的人物，不是個經理，也是個監工什麼的。就順著那人的話往下說：“是的是的，現在打工的，就這麼回事，一般人，都看著日頭幹，一個日頭下去了，多少錢，根本沒什麼自覺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