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爆米花”感到頭疼的,倒不是一個月增加幾十塊錢電話費,她怕小妹將那些不明底細的人帶到家裏來。要是有一天,誰把小豆豆拐跑了,哪還能活嗎?
這幾天,“爆米花”一出家門邊,心裏就有一種要出事的感覺,那種莫名其妙的危險,使得她人到了班上,心還在家裏,還在兒子身上。“爆米花”越來越感到困惑。她想辭掉小妹。但是,說馬上辭掉,也不行,一是勞務中心那裏的合同期沒到。二是小豆豆喜歡小妹。再找的人,又是什麼樣?“爆米花”思考再三,拿不定主意。科裏的同事,就悄悄給“爆米花”出了個點子,教“爆米花”使個法子,遏製一下小妹愛唱愛跳的性格。隻要她收斂些,再慢慢說服教育她,使她成為一個有素養的城市小姑娘。
這天早上,“爆米花”像往常一樣,喝了點牛奶,就上班去了。
中午下班回來,小妹和豆豆仍玩得很開心。
一會,小妹聽到“爆米花”在房間裏喊,叫她過去一下。
小妹就過去了。
“爆米花”不慌不忙地問:“今天上午,你拿大錢去買菜了嗎?”
小妹說:“沒有。就是你昨晚上給的三塊零錢。買豆腐用了八毛。買冬瓜用了六毛。買豆角用了五毛五。買油白菜用了三毛六。八毛加六毛一塊四,一塊四再加五毛五,一塊九毛五,一塊九毛五再加三毛六,共用去兩塊三毛一。還剩六角九,放在冰箱上邊……”
“哎呀好了,別一樣一樣報了。你一說起話來,總是那麼沒完沒了。我說的是那張一百塊錢。我昨晚放在手包裏的,咋找不見了?你說那麼多幹嗎?準備考電視主持人哪?”
“一百塊錢大姐?你說什麼一百塊錢呀?”
“一百塊錢就是一百塊錢,還有什麼一百塊錢?”
“我沒有拿一百錢去買菜呀?那麼大的錢,到菜場找來找去,也不方便。大姐,你再仔細找找,說不定放哪忘了。”
“找找找找,上哪兒找?我就放在手包裏的嘛。”
小妹聽“爆米花”著急了,就放下豆豆,也來幫她找。
“爆米花”不願意別人在她房間裏到處翻得亂亂的。說:“哎呀,別翻了好不好?該找的地方,我早找過了,還用你找?”
小妹就和小豆豆回到自己房間來。
“爆米花”又喊:“哎,小妹,你幫我別處再找找呀!”
小妹根本不想在自己房間裏找,這張大錢怎麼會在自己房間裏呢?小妹剛要說話,眼對床上一看,被子底下,有個什麼紙角角露在那兒。她連忙去抽出來一看——一張大錢!小妹嚇得半天不說話,她一點也不知道,這張大錢怎麼會在這兒呢?我的天!
“幫我找找呀小妹。你在幹什麼哪?”“爆米花”說著走過來。一看,小妹手裏拿著一張大錢。說,“找到了?找到了就好。下午,要交電費哩,真是急人。”
小妹愣愣地站在那兒,眼淚就慢慢地流出來。說:“大姐,這錢不是我拿的,我從來沒有偷過別人的東西。”
“哎呀,什麼偷呀偷的?難聽死了!誰也沒說你偷嘛。既然我把你當自家人,你還說這個難聽的話做什麼?我根本沒有這樣想哎。也許是小豆豆拿了亂放的。這個小東西,什麼不拿?上次,把我的胸罩拿去,也往自己身上套,耳環,也拿去往自己耳朵上戴,笑死人哩。去年,他爸爸不小心,把自己夜裏用的東西亂放,他拿去當氣球吹。哎呀,難為情死了哎,咯咯咯咯……”“爆米花”說著,自己就笑。
小妹一點也笑不起來。這張一百塊錢對小妹來說,簡直太沉重了!盡管大姐是那樣大度,一點不往心上去。而她心裏就像有一座山在壓著。奶奶教她,出來做事,無論到哪,找不到事做,寧可討飯,都不要拿人家東西。
吃了飯,“爆米花”沒事一樣,按時到樓下去等醫院的車上班。
小妹仍在房間裏發愣。她想不明白,那一百塊錢,怎麼會到自己的被子下邊的呢?真是小豆豆拿的嗎?他怎麼知道去打開手包,別的什麼也不拿,就拿一張錢呢?他要拿的話,應該首先拿包裏的口紅或眉筆什麼的,他決不可能知道一百錢有什麼好玩的。而且拿出來,也不玩,就悄悄地放到她的被子下?……哪麼到底是誰拿的呢?家裏沒第四個人哪?大姐是個好人,大姐不可能自己把錢拿出來,再放到我的被子下,不可能,決不可能的。大姐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大姐那麼喜歡我?大姐不會的。小妹帶著小豆豆,就坐在沙發上,也不去開VCD,也不去拿話筒唱歌。甚至,早上買的菜,也忘了揀。快下班了,才連忙去開火做飯。
一連幾個星期,312室,平平靜靜。聽不到一點兒聲音。
對門劉大媽,又有點耐不住這種寂寞。早上到樓下打奶子,碰見“爆米花”,問:“花大姐,你們家的小保姆辭掉啦?”
“爆米花”告訴她沒有。
劉大媽不放心,問是不是病了。說這些天,一點聽不到嘭嚓了。說,都嘭嚓慣了,陡然不嘭嚓了,倒有些寂寞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