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政工科要下去跑焦點新聞。大雪天,葛榮舉途中遇到曾經蹲點的老鄉。幾年的新變化,讓他感慨成分!
雪越來越大!車開到沙窩堡就開不動了。
司機小陳望著車前昏昏愕愕的路,說:“是不是先找個地方住下?前邊路不好走。”
葛榮舉問:“離尕子山還有多遠?”
“六十多公裏吧?”
“那,能不能到縣城過夜?”
“那也夠嗆!”小陳使勁踏了一下油門,“212”野驢一般,往前顛縱起來。
政工科裏的這輛破反毛皮鞋,早該砸軲轆賣廢鐵了,這年頭坐這種車出行,人家都當你是收破爛的。哎!沒辦法,誰叫我們是政工科?要是企業有就錢了,誰還坐這車?
再怎麼顛也得下去,部長在會上布置了,年前,政工科個組,都要下去跑幾個焦點上來,不要大過年的,別讓電視台盡放些流行歌曲招老百姓煩。
部長一發話,政工領導抓耳搔腮,不知往哪去抓焦點。
葛榮舉說:“我到托伏縣去撈一下,那兒我熟,多年不去了,一定能撈一些東西上來。”
可誰又知老天不予人願,車進了尕子山,恁是閉起眼拂拂揚揚下個不停,漫山遍野一般白,分不出哪是山,哪是路,哪是房子,一色原馳蠟象!車呢,不是在開,而是在爬。
又往前爬了幾十公尺,小陳說:“怎麼辦?我眼都看醉了!再往前開,我可找不著路了!”
眼看醉了?從來沒聽過眼看醉了。就憑這新詞,小陳就該當記者,我該當司機。葛榮舉心裏佩服,嘴上沒軟,避開話題,說:“哎!對了,你記得尕子山有個紅柳窩嗎?”
“紅柳窩?”
“嗯。離那還有多遠?”
小陳對車外四處看了看,說:“可能就在路那邊吧?我也記不清。到紅柳窩幹嘛?你不是說要到縣城過夜嗎?”
“我看,這鬼天氣,今天是趕不到縣城了。如果能找到紅柳窩,我們就在那兒住一夜,明天再走。你看呢?”
“這兒你熟嗎?”聽說不再往前開,小陳像來了點精神。
葛榮舉說:“2002年,第二輪動員搞承包時,我分在紅柳窩莊,住在一個叫田廣生的人家。他女人姓蔡,叫……蔡根花。倆口子都很是河南人,很有個性。我記得,前幾年還寫過他們的一篇報道……”葛榮舉沒說完,車前出現了一排銀灰色的白楊樹。
小陳馬上一扳方向盤:“從這條路進去,前麵可能就是紅柳窩。”
車向前開不遠,看見白皚皚的暮色深處,有了幾點燈火,葛榮舉心頭猛一熱:“有人家了!前麵有人家了!”
小陳的心情也不像先前那樣沮喪,眼好像也不醉了,手裏的方向盤也活多了。
車越向莊子裏麵開,葛榮舉越發覺得熟悉起來。十多年了,盡管莊子不是原來那模樣了,但東西南北幾條道路,大體還能認得出來。
不一會,車開到一戶一座很漂亮的新磚房屋後邊。葛榮舉馬上說:“哎,小陳,你等等,我下去打聽一下。”
車門一開,葛榮舉凍得直哆嗦,腳下踩著深深的雪,咽著冷風,從屋後繞到院前。還沒等我叫門,院子裏的狗,就一個勁地狂吠起來。
狗一叫,主人出來了,一個女人掀開棉簾,大聲問:“誰(歲)?”河南女人的聲音。
葛榮舉馬上說:“我。大嫂,對不起,問個人家。”
“你誰(歲)?”
“你知道田廣生家在哪兒住嗎?”
那女人停了停,又問:“你誰(歲)?”
她也不開院門,也不告訴葛榮舉要找的人家,隻是反問葛榮舉是“歲”。葛榮舉馬上說:“我是市委宣傳部的,我叫葛榮舉。”
“葛榮舉??”那女人好像是在回憶什麼。想了一會,馬上果斷地說,“田廣生是俺男人,你找他有啥事?”
“啊?!你就是廣生嫂啊?!天!快把門開開,我都快凍硬了!”葛榮舉高興得直跺腳。
門一開,那條拴在棚子裏的大黃狗,一縱好高。葛榮舉嚇得直往女主人身後躲。她一邊喝退了狗,一邊掀起棉簾,把葛榮舉拉到屋裏,開亮了大燈。葛榮舉把頭上的風帽一拿,那女人高興得拍著手大叫:“我的老天爺!是你呀!葛科長!”連忙幫葛榮舉拿下攝像機,“咋呐!這大雪天的,快過年了,你跑這兒來幹啥?”
“哎呀,廣生嫂,我們都快十多年沒見麵了,你還那樣,一點兒也沒老哎。葛榮舉本來是想問問路的,沒想到,一問就問對了哩——“噯,葛我得你們家原來好象不是住這兒的吧?原來住在柳窩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