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滑到馬路的邊沿,雲卿用腳勾住斷裂的欄杆,死死的拽住他的手臂,“抓住我!”
他的半個身體已經懸在外麵。
這裏是無人區的山路,山穀底下依稀可見河流湍急的咆哮,這已經靠近怒江地帶。
從上麵往下看,黑漆漆的一片,山棱黛貌,蟄伏如獸。
“別鬆,別鬆!”雲卿的手掌劃破皮,用脆弱的力量撐住,指甲扣進他的手臂上的肉裏,“用點力,蹬上來,顧湛宇!”
顧湛宇喘息急促,明顯呼吸困難了。
他注視著她伏地的動作,下意識的說道,“別壓著肚子。”
雲卿微微一愣,哪能顧上那些。
身後有風聲靠近。
顧湛宇低喝,“先鬆開我。”
“不。”
“快點,我自己抓住邊沿!”顧湛宇低吼。
雲卿猛地回頭,斜左後方黑逡逡的有人影晃近,朝向的目標正是她自己!
顧湛宇一定是看到了。
她一慌,身子努力的想往邊上側著躲避,可手卻仍然不肯鬆開顧湛宇,鬆開了他一定會掉下去。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顧湛宇借著她的力道,把她扯過了兩寸,她的腳尖差點沒勾住欄杆——
‘豁’的一下!
雲卿猛地看過去,看不見,可是她聽見刀口離開血肉抽出來的細微聲音,緊接著刀刃迎風,刹那間穩準的插進身後襲來之人的腿骨上!
“啊……”低低的一聲痛呼,身後偷襲的人倒在地上。
顧湛宇立刻爬上來,拖著地麵,撲過去把刀拔出來又朝這人的身上捅。
連捅了四五刀,他失去力氣,往後倒在地上。
雲卿懵了,趕緊走過去抓住他,他的手臂在抖,她低聲哽咽,“你起來,顧湛宇你給我起來!”
“是必須起來,我要護好你,還有人……”顧湛宇虛弱一笑,借著她瘦弱的肩膀起來時,那肚子上的刀口在噴血。
血的形狀,在黑暗的空中竟清晰可見。
雲卿滿手的濕潤,當即之下胃裏翻江倒海,心髒卻沉到穀底,一片寒涼,隻是嘶啞吼道,“為什麼要拔刀,你是瘋了……現在怎麼辦,我怎麼救你,出血口根本堵不住,堵不住……”她慌亂的去捂,卻捂不住那些液體。
“拔刀,才能救你啊。”他笑,輕描淡寫,眼睛四處看,身後有車,車的後麵有敵人。
他帶著她往車那裏跑,走兩下滾兩下,在地上撿了兩把槍。
躲避著子彈走到了車前,他把她弄上去。
他從車底下鑽到駕駛座,血腥飄了整個車廂,他猛地踩下油門。
車往返回的路上狂衝,他的十五個保鏢全滅了,大師姐的人也隻剩下兩個,包括她。
顧湛宇厲笑著,咳嗽時嘴裏的血不斷往方向盤上噴。
雲卿死死的捂著他的腹部,刺到的位置是脾髒啊,她瞳孔染紅,“求你了,別開了,讓我被她抓走,顧湛宇……顧湛宇……”
“我弄死她們,你暫時就安全了,我答應過你。”
“我不要那該死的承諾,你保住你這條命!”她急吼。
夜風穿過車窗,劃破了血腥的味道,他思量了很久,終於說了一句不舍得說的話,“卿卿,我說送你一程,看來現在,真的隻能送你一程了……”
他帶了笑,那麵容像是回到年少時,鮮衣怒馬,終究也無可奈何。
他轉身朝外麵射擊。
車踉蹌著急拐彎。
雲卿伸手去握方向盤。
猛地車頂一股重量擊下來,雲卿的身子一歪,帶著方向盤也歪了。
車忽然一下朝下一個彎道衝下去。
哢嚓哢嚓的滾動連番撞擊後,車撞破了欄杆,猛地卡住。
車前胎懸在空中,雲卿稍微往前窗下麵看,魂斷驚愕,下麵是高流翻滾的巨浪聲。
這裏是……懸崖!
顧湛宇猛地轉身回來,手握著槍,他看清楚了前麵的情況,也看清楚了目前車頭卡在了半空中。
神色驟然一變,他掃了眼車頂,回頭按住雲卿的手,將她的手小心翼翼弄離開方向盤。
“你幹什麼……”雲卿抖著幾乎無聲的聲音問。
他的臉色已經泛紫,腹部打量失血,額頭上全是汗,雲卿感覺座椅底下全是他的血。
他把她的手強硬捉開他的腹部。
雲卿搖頭,拚命搖頭!
他也搖頭,與生俱來冷漠的臉這一刻有一絲難言的溫暖,麵孔卻白生生的,像是腹部發聲,“我不行了。”
“不會的!”雲卿痛斥,一滴眼淚懸在眼眶中。
“噓。”他食指比了一下,車頂有細微移動的聲音,他餘光瞥著,一雙修長的眼睛卻很清明。
俯身慢慢的,動作極輕的把雲卿那邊的車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