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陣沉默。
這世界對我何嚐不殘忍?總是在我即將觸摸到幸福的時候,給我來一記重錘,一下子砸我個暈七素八,爹媽都認不出來。
“諾諾,別這樣!”衛礪雙手抱著我的小腿,把我的腿並攏在一起,他的臉側著貼在我大腿上,整個腦袋都架在我腿上,就像小孩子撒嬌那樣。
我心裏一陣悶疼,默了默,抬手摸了摸衛礪的後腦勺。
“聽話,別讓我擔心,我現在就算是去了法國,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你的病不能耽擱,否則我心裏總歸放不下。”我黯然,輕輕摩挲著衛礪的後腦勺,歎著氣說,“Nike的傷,我已經無能為力了,衛礪,你就別讓我更加無力、更加絕望了,好不好?”
衛礪霍地抬起眼簾,凝眸看著我,我沒看他,也沒心思去研究他的眼神表情。源緣又開始摟著我的脖子跟我親熱了,小家夥大概是吃醋衛礪拿臉貼著我的腿,居然咿咿呀呀叫著,拿腳去踩衛礪的臉。
衛礪沒動彈,任由源緣整個人都踩在他的臉上,怕小家夥站不穩,他還單手扶住了源緣的小屁股。
我無奈地把源緣抱下來,柔聲對她說:“不可以踩爸爸,爸爸生病了,痛痛,源緣要好好照顧爸爸。”
源緣一臉懵懂,眨巴著黑溜溜的圓眼睛看著我。衛礪緩緩抬起頭來,直起身子,動作非常慢,仿佛很震驚很錯愕似的,但是目光卻一直膠著在我臉上,分毫沒有偏移。
桃子對於我說衛礪是源緣的爸爸,完全沒有半分詫異,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坐起身,背朝著我們。
“既然你們來了,我就先回去了,念念一個人在家裏,保姆帶著,我不放心。”她緩緩站起身,幽幽地說,“橙子,衛礪,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隻能說,不管你們做什麼決定,我隻希望,你們以後都能夠不後悔,能夠好好的。”
敏感的桃子,她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不一樣,才會說出這種話。
其實我心裏是很清楚的,隻是有的時候,人不能隻憑著一股勁活著,長腦袋,就是為了克製那些不該有的衝動的。
桃子走後,我接替了她的位置,歪倒在床上,眯著眼睛,歎道:“我也很累了,很想睡。衛礪,你是要陪著源緣玩,還是要休息?”
衛礪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我睜開眼睛一看,他正在牆角蹲著,腦袋埋在膝蓋上,雙手蓋在頭上,那姿勢,就跟新聞裏放出來的掃黃被抓的怪大叔似的,特別瑟縮。
我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裏有些堵,睡不著,索性抱著源緣出去透透氣。
源緣生了一場病,似乎瘦了些,抱在懷裏的分量輕了不少。沒走多遠,我就走不動了,於是把源緣放下來,牽著她的手走。
剛把源緣放下來,衛礪的聲音就在我身後不遠處響起:“諾諾,你想去哪兒?怎麼不叫我啊?”
我一回頭,就見衛礪掛著一臉很勉強很虛弱的笑,目光挺哀怨,就跟被拋棄了似的。
我咧著嘴,衝衛礪笑得很開:“本來想出去透透氣,不過這家夥抱著太吃力了,現在決定就在走廊裏轉一圈。”
“我來抱她吧!”衛礪連忙快步走過來,要抱源緣,但源緣小身子一扭,直往我腿後麵躲,不讓衛礪抱。
衛礪張開的雙臂一僵,默了默,緩緩站起身來,衝我自嘲地笑笑:“小沒良心的,徹底不要我了。”
我心裏挺難受的,於是蹲下身,放柔了語氣,對源緣說:“源緣不記得了嗎?這個人是爸爸呀!小弟弟就是住在爸爸家的,爸爸可疼愛源緣了,源緣去抱抱爸爸好不好?”
源緣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衛礪見狀,抿了抿唇,黯然道:“孩子不認識我了,算了,別勉強她了,她會害怕的。”
“爸爸生病了,好痛痛的,源緣去給爸爸呼呼好不好?呼呼就不痛痛了。”我繼續哄源緣,心裏想著,如果源緣肯接受衛礪,他心裏應該會好受很多。
我給不了衛礪承諾,給不了未來,甚至,即便源緣肯認衛礪,也許隻不過是很短暫的一段時間,可眼下,衛礪想要的,我都會盡力滿足。
我哄了很長時間,衛礪一直一臉期待地看著源緣,衝她溫柔地笑。小家夥漸漸放鬆了防備,邁著小短腿走了兩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衛礪的頭頂,奶聲奶氣地說:“源緣呼呼,爸爸不痛痛。”
小家夥大概還不明白“爸爸”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但這句懵懂的安慰,已經讓衛礪一個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瞬間淚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