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唐卡後,虞景顏開口道:“令尊是怎麼生病的?”
男子:“我也不太清楚,當初他去拉薩幫人畫了一些壁畫,回來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起初還不怎麼明顯,隻是畫出來的唐卡看上去很嚇人,慢慢的,他把自己關在家中不再出門,時不時發出幾聲恐怖的叫喊,還說一些奇怪的話,我們才意識到他生病了,帶他去醫院做過檢查,醫生卻也沒能檢查出什麼問題,隻是開了一些藥給他,但吃了藥也沒效果,後來鄰居們都害怕他,不少人都搬走了,縣裏那些百姓也說過一些風言風語,唉,我們隻好把他限製在家裏麵,省得他出去嚇人。”
虞景顏聽完,皺起眉頭。
從他來到貢覺家門前開始,就將靈覺運用到了極致,卻沒有發現貢覺家有絲毫不對勁的地方。
“或許貢覺的病與邪祟無關。”虞景顏想。
隨後,虞景顏向男子表達了想要見一下貢覺的心情,男子有些為難地說:“不是我不讓你們見他,我是怕你們被他嚇到。”
“沒事,我們的膽子都不小,這次來都來了,怎麼也得看望令尊。”虞景顏說。
“那好吧。”
男子將三人帶到二樓最邊上的房間前,輕輕敲響房門。
“爸啦,有人找你。”男子說。
“我正在創作,讓他們等一會兒吧。”房間裏傳來一個老年人的聲音,聽起來再正常不過。
等了十幾分鍾後,房門打開……
虞景顏等人被房間內的情景震驚了,房間的牆壁上密密麻麻畫滿了壁畫,且都是誇張、猙獰、凶狠的忿怒尊神祇,諸多壁畫重合在一起,繪製壁畫的顏料豔麗、鮮明,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
貢覺很瘦,從外表來看,精神狀態不錯,隻是眼神有些遊離不定,提示著他跟正常人不一樣。
“貢覺先生?”虞景顏開口了。
“你們找我?是來參觀我的作品嗎?快快請進!”貢覺忽然興奮起來,拉著虞景顏和陳肸的手,將他們拽進屋裏。
男子和四郎也跟著進屋,麵對一屋子異化的忿怒尊神祇壁畫,虞景顏感到很強的壓抑。
每一麵牆、地板上,都畫了不知多少個神祇,神祇的頭發、眼睛、嘴巴、四肢、身軀等,全都重合在一起……
“怎麼樣,這幅是我剛剛創作完成的六臂大黑天,你們覺得如何?”貢覺興衝衝地指著麵前的牆壁問。
由於壁畫重合嚴重,虞景顏甚至看不到牆壁上有六臂大黑天的形象,隻看到一雙雙怒目圓睜的大眼,一張張齜牙咧嘴的大口,一個個凶神惡煞的忿怒神祇。
細看之下,虞景顏發現,這些壁畫與觀心青旅的壁畫以及剛剛看過的唐卡一樣,全都不符合度量經標準,經過老畫師貢覺的處理後,原本威猛無比的佛教護法神變得恐怖、凶狠。
四郎、陳肸都流露出一臉的不適應,虞景顏勉強保持著欣賞的表情,開口道:“貢覺先生,您畫得很有特點,但是卻跟我以前看過的唐卡不大一樣。”
貢覺:“哦?你懂唐卡?你怎麼稱呼?”
虞景顏拱手抱拳:“在下虞景顏,是做古玩生意的,這些年來對勉唐派、欽則派、嘎瑪嘎赤派、覺囊派等各大唐卡畫派的作品都有所涉獵,恕在下才疏學淺,據在下所知,各大唐卡畫派的唐卡作品各有千秋、風格迥異,但其作品都嚴格遵循佛像度量經的標準比例,然而先生的作品似乎是有意偏離度量經的標準,你看這尊六臂大黑天,他的嘴巴比度量經上張得更大,眼神也更加凶狠,這樣的作品雖然有特色,但是看久了卻會讓人感到畏懼,不知先生……”
“啊……”不等虞景顏發表完意見,原本安安靜靜的貢覺忽然發出一聲大叫。
男子見狀,連忙說道:“爸啦發病了,你們小心點,雖然他以前沒有傷害過別人,但是我也不敢保證他一定不會對你們怎樣……”
貢覺瞪大雙眼,盯著眼前的牆壁,然後伸手去擦牆壁上的壁畫,新繪製的六臂大黑天被他擦掉了一些顏色,這是礦物顏料尚未完全幹涸的緣故。
以前的壁畫並未受到影響,隻有六臂大黑天的臉上,在被貢覺用手用力擦拭後,變得更加可怖……
“我不對,我錯了,我應該下地獄,我褻瀆神靈,我根本不配畫唐卡,我沒有見過神靈,卻憑著一本度量經將神靈物化成具體的形象,是我不對,我下地獄,我誤導世人,我不該物化神靈,我錯了,我褻瀆神靈,我讓世人誤以為神靈就是度量經中體現出來的形象,我不對,我該死,我下地獄,我褻瀆神靈……”貢覺忽然高聲呼喊起來,他用藏語反複說著大同小異的話,說自己該死、褻瀆神靈該下地獄。
雖然他說得很快、很亂,虞景顏還是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覺得自己並未見過神靈,卻按照度量經的標準將神靈描繪出來,這樣的行為褻瀆了神靈,讓世人看到他物化出來的神靈……”虞景顏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