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程以夏心跳咚咚,思量三分,最後還是決定作出最保險的回答。
雖然,她知道蘇商年並不是那麼容易被糊弄的。
既然今天單留了她下來,就未必會輕易放過她。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蘇商年停下環踱的腳步。精鋼的手杖仿佛不再隻是用來支撐殘缺的依附,更像是一根彰顯規則和威嚴的權杖。
從來沒有人敢麵不改色地戲弄他,忤逆他。
所以,他對謊言和真言的辨別,早有自己的方式。
程以夏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所以才不敢說。”
她別過眼睛,隻是習慣了不敢在撒謊的時候看著蘇商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
“看著我。”
蘇商年的聲音從她側後方過來。
他沒有站在她的正對麵。
這個角度的壓迫,會讓程以夏的神色,因慌不迭而變得真實難掩。
她已經化了很厚很重的妝,掩蓋了臉頰的傷疤,掩蓋了五官標致的棱角。
但是眼底那些無所遁形的深愛,總是那麼不爭氣地流露。
還好有些時候,那些愛,會被誤以為是卑微的仰慕。
可是程以夏並不想讓蘇商年認為,這份仰慕是廉價的,是唾手可得的。
於是她很快管理住了表情,淡淡開口道。
“蘇先生,我不知道,您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答案。我是公司的新人,職場規矩我懂。我說我不知道,所以才不敢以訛傳訛。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很多時候眼見未必為實,耳聽更容易為虛。我不了解白總,也不了解蘇小夏。您讓我說,我又怎麼可以不負責任地亂說?”
程以夏的這番話,著實肺腑而出。
有時候她也會偷偷地想,如果蘇商年真的願意相信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無條件地相信她。
那麼,她為他隱忍下的痛苦,獨咽下的悲傷,會不會比現在更值得一些?
程以夏停止了胡思亂想。
因為她會擔心,這些情緒很容易讓眼裏含淚含熱。
蘇商年是個太細微的人。
冰寒疏離的表象下,就如冬天的風一樣無孔不入地洞察一切。
謊撒的太多,她就隻能像困於詛咒中一樣,不停地圓,不停地圓。
蘇商年沒有再說話。
程以夏以為,或許是自己剛剛這番話句句在理,他隻能沉默認同。
但程以夏卻並不知道,從自己剛剛說完第一句話開始,蘇商年就沒有在聽了。
他一直在想,這個女人身上這股熟悉的勁兒到底是從哪來的?
她相貌平平,氣場路人。
妝總化得很重,身上的香味也沒什麼好品。
她的衣著中規中矩的,與整個珠寶設計部裏的鶯鶯燕燕格格不入。
她出手就是豔絕全場的設計作品,卻偏偏還要跟別人撞了主題?
她從不惹事,卻一點不怕惹事。
她在與自己對視的時候,交流的時候,分明另有一番掩映與猶頓,卻能談吐自如,自信飽滿。
蘇商年總能在這類女孩子身上,找到程以夏的影子。
不管她是誰,長得又像誰。
“蘇先生?”
程以夏久久沒等到蘇商年的回應,她主動開口,叫他。
“如果沒別的事,我可以回去工作了麼?”
蘇商年頓了一下,回過神。
他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然後一個人落座回辦公椅上。
“蘇先生。”
唐斌敲門進來。
“下午的會——”
“我說過,讓白婉瑩去。”
蘇商年揉著太陽穴,不耐煩地揮揮手。
“可是白總臉上帶傷——”
“是我讓她去打的架?”
蘇商年冷冷瞪出一眼,唐斌頓時不敢再有異議。
“我知道了,蘇先生您要是不舒服的話,等下我送您回去。”
“阿斌。”
蘇商年慢慢轉過辦公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