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遍黑白交錯，喉嚨裏的空氣就像僅存的愛與不舍。
程以夏的淚水沿著眼角劃過，她將雙手狠狠壓在蘇商年失控的大手上，本能想要掙出一丁點氧氣。
可是當她感覺到自己的指甲在他皮肉上刮出傷口的時候，卻又隱隱心痛到不忍。
蘇商年，我們就這樣放過對方好麼？
程以夏吃力地睜開眼，淚水盈過一片晃動的視線。
蘇商年的臉是模糊的，眼底柔軟又頹喪的光，卻是清晰的。
大手驀地鬆開，程以夏想是絕路逢生的螞蟻，掉落半空。
“盈盈！”
慕小薇一把撲上去，將幾乎癱軟在地的程以夏抱住。
兩人一堆摔倒，狼狽不堪。
“盈盈你沒事吧！”
慕小薇抱著程以夏，早已泣不成聲。
而此時的蘇商年，就像一尊經風瀝霜的雕像，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剛才的站姿。
“蘇先生……”
程以夏緩緩張開口。她知道，有些決心，一輩子隻需要下一次。
與其讓蘇商年這樣不明不白地恨著，不如讓他永遠死心。
或許死了心，就能放過她，也能放過他自己。
“夏夏從來沒跟你提起過我。可能是因為，我知道她的事情，比小薇，比明宇還要多很多。她喜歡蘇餘年，是在跟你在一起之後。她覺得對不起你，但沒辦法，喜歡就是喜歡。”
“三年前，她等你從國外回來，原本是打算提分手的。孩子是個意外，她從一開始就——”
程以夏頓了一下，從心裏長出痛的謊言，比她想象的，更加難以承受。
“她一開始就沒打算要。你出事了，是個意外。她陪你到渡過了危險期，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不是麼？她跟蘇餘年結婚，是她們自由相愛的結果。”
“她跟蘇餘年離婚，然後隱姓埋名到處躲藏。也是因為……擔心你的報複。如今，她已經不想永遠再活在你的陰影下了。徐阿姨有我們幫她照顧著，等她再外麵安頓好了，會再聯係我們的。蘇先生，那時候，我可以告訴你夏夏在哪裏。可是，你真的覺得，你還有必要再找她麼？”
說到最後一個字，程以夏隻覺得自己的靈魂就像被什麼吸附住了，一寸一寸，耗盡的都是她最真實的生命力。
原來，哭泣不會讓一個人心衰力竭。
壓抑的心痛，卻真的會讓一個人萬箭穿心。
她的淚已經流不出來了，這決絕的‘真相’，徹徹底底關閉了她與他之間最後的一點希望與可能。
後悔麼？
不，程以夏想。
或許隻有這樣，他才會真的放過自己。
當年的事，隻怪命運弄人太甚。
愛，從來都比恨更難寬恕。
程以夏的眼前再次一片模糊。
她試著想要再去看看蘇商年臉上的表情，那是屬於程以夏的，最後的情緒和動容。
愛的恨的，懷疑的不甘的，都不重要了。
“滾，都滾。”
終於，蘇商年狠狠吐出幾個字。
他背對程以夏，緩緩向前踏了幾步。
僅僅幾步，便停了下來。
他突然發現，自己並不知道該去往的某個方向。
程以夏愛的是蘇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