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伯邑考無法猜測紂王心思,亦無心於鼓琴,低聲回道:“今犯臣父被囚困,苦楚萬狀,臣何忍蔑視其父,為人子卻喜悅而鼓琴哉?況臣心碎如麻,安能宮商節奏,有辱聖聰。”
紂王把玩著白玉酒杯,低聲笑道:“伯邑考,你在埋怨孤不該囚困汝之父?”
伯邑考連忙道:“臣不敢!”
“孤召你入宮是為教導幼子,雖聽聞你琴絕天下,然孤未曾聽過,故讓你撫彈一曲,好叫孤心中有數。你這般推辭,是怨孤囚了你的父親,還是不願教導孤之子?”
伯邑考無奈,隻得答應。紂王傳旨取來一張琴。伯邑考盤膝坐在地上,將琴放在膝上,十指尖尖,撥動琴弦,撫弄一曲,名曰“風人鬆”。
伯邑考彈至曲終,之間音韻幽揚,真如戛玉鳴珠,萬壑鬆濤,清婉欲絕,令人塵襟頓爽,恍如身在瑤池鳳闕。當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紂王正聽得出神,忽然腰間嫩肉被掐了一把,疼得他瞬間回過神,偏過頭瞪了鴻鈞一眼,不悅道:“是孤太縱容你了嗎?”
紂王一時未想到旁人看不到鴻鈞身影,聲音略有些大,恰巧伯邑考一曲終,以為是對自己說話,不明白哪裏得罪了紂王,跪地俯首,惶恐不安地道:“陛下恕罪!”
鴻鈞語含冷意地對紂王道:“你喜歡伯邑考哪點?俊俏的姿容?溫文爾雅的氣質?擅長一手好琴?亦或是君子風度?”
紂王皺著眉,低聲道:“無理取鬧!”
鴻鈞心一寒,盯著紂王看了半晌,而後麵無表情道:“既然陛下嫌棄我礙事,我走就是了。”說罷,不給紂王反應的時間,轉身消失得不見蹤影。
紂王:“……”
紂王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朝自己發完脾氣就走了,這脾氣來得簡直莫名其妙,想了半天無果,再看伯邑考隻覺心浮氣躁,遂不耐煩地將人打發走了。
直到離開皇宮,伯邑考都沒搞清楚紂王的意圖,反倒是進宮蹭了一頓禦膳和……撫琴一曲?陛下沒有讓他回西岐,伯邑考隻好暫時住在皇城驛站,等待陛下再次宣自己。
習慣了身邊有個人跟著,對方突然離開了,紂王看著偌大的寢宮,第一次覺得空蕩冷清,他試著叫了幾聲,無人應答,這才突然發現自己對對方知之甚少,且來無影去無蹤,如果對方有意讓自己找不到,他竟是毫無辦法。
紂王待在禦書房批閱奏章,半天也沒看進一個字,反倒意亂如麻,腦海裏總是浮現鴻鈞或溫柔體貼或調戲自己的畫麵,見隨侍官進來掌燈,才發現天色已暗,禦案右手邊奏章半尺高,左邊已閱奏章卻寥寥無幾。
用完膳,隨便洗漱後便早早就寢,沒有某人每到晚上樂此不疲地撩撥自己,身邊也少了讓自己溫暖的熱源,紂王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始終沒有睡意,身體莫名覺得空虛,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沉穩綿長的呼吸在寂靜的夜晚尤為清晰,床邊悄然無聲出現一個人影,默默注視著睡得似乎不□□穩的人。
鴻鈞輕聲歎了口氣,坐在床沿一點點撫平紂王微皺的額頭,而後坐到天亮。
翌日,紂王睜開眼,下意識朝床邊望去,沒有看到某人的身影,半晌才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被自己氣跑了,隻是他始終想不明白對方在氣什麼,如果知道的話或許自己……不,憑什麼要自己道歉,孤沒有做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