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坐在地上的大郎媳婦,眼神漸漸從囂張跋扈的和謝六郎對視,到慢慢敗下陣來,一點點的產生了怯意,到最後居然開始惶恐,急急的回過頭的尋找自己的靠山。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郎!卻讓那樣跋扈的潑辣婦人心生恐懼?
江秋意抱著被褥,站在屋簷下靜靜的看著,她在密切的留意著整件事情的細枝末節,想從中尋找破綻好讓自己待會一擊即中。
她看見了謝六郎身上的突然暴增的戾氣,也看見了謝六郎的壓製,他到底還是選擇了隱忍,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隻垂著頭,不再說話。
就像一頭雄獅,隱在一群猴子中間,任由猴子騎在他脖子上拉屎拉尿,收了自己的尖牙利爪,隻為了不再給猴子添多一個驅逐他的理由。
江秋意再一次覺得心疼,看著垂頭認命的謝六郎,抱著被褥的手,收的緊緊的,都沒入了被褥裏。
但是江秋意發現了還有一個人跟自己一樣,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那就是謝四妹,本來應該和三姐六郎一起同仇敵愾的謝四妹,從頭大尾吭都沒吭過一聲,甚至她看六郎的眼神,是明顯的愛莫能助。
而謝家院子外麵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村民,不管哪個時代,都抵擋不住人們熱愛八卦的心情啊!
立過春的北秦,冷風還像刀子一樣紮人,江秋意突然想起了這一路走來,許多村子都在征兵。
大秦大魏接壤的閘北城地處兩國的極寒之地,開春大雪融化後,將會有一場惡戰,朝廷正在征兵,而每家每戶,至少是要出一個壯丁去服兵役的。
謝六郎才十三歲,按理說有大郎和二郎在,征兵的事是怎麼也輪不到他的,但要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代替兩個哥哥去服兵役,就又不一樣了。
朝廷要的是人,他管你是哪個跟哪個!
旨意從南邊傳過來的,官府的各個關節走下來,遠沒有牙婆子一路拐賣人口的馬車跑的快,所以謝家村這邊,應該是還沒有公開征兵的。
但謝大郎是裏長,不可能沒有收到一點風聲,今個兒鬧這麼一出,恐怕不止是想要這個破房子,和六郎兩個姐姐的聘禮那麼簡單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想讓六郎頂了謝家服兵役的名額,這樣謝大郎和謝二郎就不用去鬼門關上走一遭了。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院外的核桃樹下站著兩個交頭接耳,卻和謝三姐謝四妹長的有三四分相似的男人。
江秋意指了指樹底下的那兩個男人問謝四妹:“那是你大哥二哥?”
謝四妹不知道她問這個幹嗎,卻還是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
這下子就全都明白了,但是想明白了整件事,江秋意卻還是不能直接做主的。她走過去趴在六郎耳邊耳語,將自己的看法全都告訴了他。
末了還說了句:“六郎,這或許是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又或許你也會如同大多人一般,永遠也回不了家了,所以你自己要想明白,萬事先想想你自己要緊。”
江秋意覺得,謝六郎一定會選擇那個目前看來,唯一能解決謝家困境的辦法的。但是她又覺得這些年輕稚嫩的一個孩子,就要背負起這樣的家庭重擔,實在是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