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清楚,戰事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如今燕人能拿戰俘和無辜百姓的性命威脅六郎停戰,等他們緩過這口氣來了,就會得寸進尺的要挾更多,到時候六郎的處境就更加的艱辛了。
一方麵他不能不顧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和戰俘的性命,另一方麵,他肯定也無權答應燕人的無理要求。
江秋意隻覺得心亂如麻,她自己這邊怎麼樣都好說,哪怕好心被雷劈被吳世瑞栽贓陷害了,她也不擔心害怕,因為她很清楚自己能將潑在她身上的髒水潑回去,不讓那些故意害她的人討得半分便宜。
可是六郎那邊,她看不見摸不著,刀劍無眼,那才真的是要擔心死了。想著想著,眼淚就掉出來了,嗓子裏哽咽的難受。
囚車在長安城的主道上穿行,百姓們紛紛駐足指指點點,吳世瑞狀告驃騎將軍夫人故意殺人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人們今日瞧見了傳說中將孕婦開膛破肚的真凶,如何能不震驚,如何能不畏懼。
“看看看,那就是謝將軍的夫人呢!看模樣那樣麵善怎麼會殺人呢?還是她自家的侄女,同樣有孕在身呢!”
“這就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了吧!聽說謝夫人和謝將軍的二哥大哥家裏總是處不好,妯娌之間很多齟齬,這裏麵事兒多著呢!”
“那也不至於要人命啊!開膛破肚啊,多深的仇恨啊!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這謝將軍怎麼會看上這樣心腸惡毒的女子?”
“……”
各種各樣的汙言穢語傳進了江秋意的耳朵裏,她雖然沒有放下心上卻還是覺得不舒服。
長安的人長期生活在大秦的政治中心,見了太多的爭權奪利陰謀詭計,就連尋常的老百姓也不像北秦似的,民風淳樸心地善良。他們大多數想事情總是往最壞最可怕的方麵去想,也能全怪他們,這裏麵肯定也少不了禹王府的造謠生事,開膛破肚這些事情,尋常老百姓怎麼會知道?肯定是禹王府的人傳出去的唄!
看來一貫最是看不起老百姓的禹王也學會利用輿論和民心了。
安王眉頭緊皺,剛想替江秋意分辨些什麼,她卻微微搖了搖頭,這種時候任何解釋是蒼白無力的,隻會越描越黑。她原本蜷縮在囚車的一角,這個時候幹脆扶著囚車手腕粗的柱子站了起來,看了一圈那些竊竊私語的百姓,遙想著遠方的男人,心中委屈,薄唇微啟。
兔絲附蓬麻,因蔓故不長。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
結發為妻子,席不暖君床。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
君行雖不遠,守邊赴平遙。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
父母養我時,日夜令我藏。生女有所歸,雞狗亦得將。
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腸。誓欲隨君去,形勢反蒼黃。
勿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婦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
自嗟貧家女,久致羅襦裳。羅襦不複施,對君洗紅妝。
仰視白鳥飛,大小比雙翔。人事多遷迕,與君永相望。(出自杜甫《新婚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