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銘的平虜校尉是在戰場上一刀一劍拿命憑啥出來的,隻因為在長安街上路見不平仗義出手打了兵部尚書的窩囊廢兒子,便被連降數級,是剩下一個小小的千夫長職務。”
“哦,感情,咱在戰場上拚殺回來的軍銜就這麼不頂用,隨便是個人說降職就降職啊?兵部尚書自上任以來上過一次戰場砍過一顆人頭麼?一隻軟腳蟹憑什麼騎在咱這些豁出去命保家衛國的人頭上拉屎?”
“好,這就不說了。”
“兵部尚書還隔山差五的找咱們這些老秦羽的茬,給的兵器不是沒開鋒的便是用舊了鈍的,連發放的棉衣都是巡防營退下來的破的,淨那些破爛玩意兒過來糊弄咱!這口氣別說是趙銘就是其他老秦羽都咽不下去!”
說話的不是旁人,真是從前自打江索還在小安山落草為寇便一直追隨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胡四。而胡四那一通胡言亂語之後,原本跪在外頭卻一直默不作聲的江索終於也忍不住衝了進來,拉了一把胡四。
“老四,當著大將軍的麵兒胡說八道些什麼呢!快跪下!”
胡四雖然被江索拉著一塊跪下了,腰杆卻還是挺的筆直的,他是見過謝六郎式微時的模樣的,是以對他的敬畏便比其他人少了一些,在他心裏,謝六郎並不完全是天下兵馬大將軍,更多還是自家兄弟,自然應該站在他們這一邊。
“大將軍,俺說的都是實話,您一整年的不領軍,回來了也不問問俺們這幫兄弟在長安過的好不好,一門心思的就訓練新兵,如今俺們想找你喝口酒說會話都難如登天,將軍可是位極人臣了便不認識自家兄弟了?”
這話是越說越放肆了,謝六郎皺了眉,江索暗道不妙,猛的將胡四的腦袋重重的按到了地麵上,狠狠的磕了一個響頭,然後自己也跟著磕頭賠罪。
“大將軍息怒,胡四是個粗人,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大將軍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江索到底不像胡四,是實打實的草莽出身,江索從前待在齊越手下的孤兒營時便出類拔萃,後來又護佑了齊芳整整十年。
再後來齊芳不需要他了,他便隻身遠走,以一人之力召集了三千從前孤兒營的兄弟,這才有了秦羽營的前身黑鷹軍。
漸漸的,江索的直腸子便被磨成了九曲十八彎,人總是要不斷的改變自己去適應險峻的環境,這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所以在胡四衝撞了大將軍之後,江索很惶恐。
謝六郎從桌案後站了起來,慢慢的走了過去,在江索和胡四麵前蹲下,沉默了片刻,眾人皆以為大將軍動怒了,他卻說了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話。
“我以為你們皆是自家兄弟,兄弟之情是刻入血脈裏的無需多言,我對你們也犯不上使那些個收買人心的手段,所以回營之後才會一心的撲在新兵的訓練上,畢竟你們這些個老兵,最是跟我一條心的。”
幾句話,便將胡四一肚子的怒火澆了個透心涼心飛揚,他抬頭對上大將軍清亮的眼睛,那漆黑如墨的眼睛裏沒有半分作假,胡四便知道這是將軍的心裏話,謝將軍從來坦蕩,是不屑扯半句謊言的。
胡四當場羞愧的憋紅了一張臉,訥訥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江索氣的在一旁拿胳膊肘戳他:“都是你個莽夫,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跟個老娘們似的找大將軍抱怨這個抱怨那個,還有沒有一點大老爺們的樣了?在背後告黑狀是你該幹的事兒嗎?”
胡四急著還想說些什麼,謝六郎卻擺了擺手,目光深沉的說了句:“確實我的過失,讓眾兄弟受委屈了。”
他知道老秦羽被打壓,卻不知道已經被壓的人心四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