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血衣就收拾起行裝準備去京都,其實自己也是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好好收拾的,這裏對於她來說就像是一個過路的地方一樣,並不帶任何留戀。
她總覺得昨日的冷澤傲有些不一樣,可是卻又說不出他哪裏不一樣,他一向都是個陰晴不定的人,而她也隻能保證不被他挑到錯處罷了。她知道,隻要自己認真完成任務,平日裏謹言慎行,也就不會有什麼事。仔細地把劍和琴擦拭了帶在身上,這是自己最後的任務了:“這最後的任務,我需要一個漂亮的收官不是嗎?”
經過殘意樓大門前的時候,她看到晨曦下新來的孩子們臉上還留有未褪去的單純和稚嫩。想起曾今自己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血衣竟生了些歎惋:“不知道這一輪下來,又有多少孩子能夠活著進到殘意樓的門裏呢?可是活著的人,又和死去有什麼差別呢?經過兩年地獄式的訓練,又有多少孩子會像我一樣成為一個合格的殺手?活著,還有幾個人可以擁有這樣幹淨的雙眸?活著,就意味著將要承受比死亡還痛苦的絕望。”
她最後看了看這些孩子臉上還殘存著的單純的笑臉,第一次覺得,原來殘意樓的朝陽也可以這樣光芒萬丈。這是孩子們最後一次見到這樣的朝陽的吧,純淨美好而帶著無盡的希望。隻是這光芒的背後,是殺戮,是血腥,是這些孩子們想都不敢想的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地獄。那些希望終究隻是會如同幻影一般,還未觸碰,就消失不見。
再也不想看到殘意樓那朱紅的牌匾,血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殘意樓的大門,微風吹起她柔順的發絲,那些孩子的命運已與自己無關了。又是一聲為不可聞的歎息,如我這般連自己的命運都把握不住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去憐憫別人呢?
到了京都的時候已經是正午的時光了,她挑了一間還算幹淨舒適的客棧要了一間房,又點了一些酒菜。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地將茶杯移至唇邊卻並不是認真地在喝茶,靜靜地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她想要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正午間正是客棧裏人多的時候,她就思索著聽著身後幾人的談話。
“喂喂喂,你們聽說了嗎?銀相又納了一房妾啊!”
“嘖嘖嘖……”一個人似是很羨慕地嘖了嘖嘴,“當然知道啊!銀相可是個什麼樣子的人物呢!嘿嘿……”那人淫笑了一番,“銀相納的啊,可是萬春樓的頭牌姑娘春意姑娘呢!”
銀相……聽到這個名字,血衣的眼中露出一絲不易被覺察的厭惡和恨意,銀衛龍,銀丞相。這丞相的位置,你也做不久了!殺戮已經開始,沒有人能阻止!
“呦喂!春意姑娘啊……聽說暮南王爺不是經常去她那裏嘛……我還以為……嘿嘿……”另一個人跟著也猥瑣地笑了。
“嗬嗬,這些個達官貴人啊……肮髒著呢!那中間的事情啊……嘿嘿……”
“放肆!你等小輩也敢在背後議論朝廷大員,不想要你們的小命了是不是!”突然間一彪形大漢一掌拍在了那人的飯桌上,那幾個人驚得全部都愣在了那裏。
還沒等那大漢做什麼,他身後一男子卻淡淡地吩咐道:“阿仁,算了!”
“哼!算你們幸運!”那大漢氣哼哼地瞪了那些人一眼回到那個青衣男子的身邊。雖然那男子也不過隻是用淡然的語氣說了這句話,可是在血衣聽來那是很有威信的語氣,讓那彪形大漢即使想要違抗也不會有那個膽量。
而那幾人這才反應過來,麵麵相覷,再也不敢說話了,低頭使勁地扒著碗裏的飯菜,好像幾輩子都沒吃過飯似的。然而血衣是知道的,他們隻是害怕,他們隻是普通人,性命如螻蟻一般易逝的普通人罷了。
客棧裏頓時安靜了不少,沒有人再敢說一句話。血衣不動聲色地看向那個青衣男子,雖是一身閑適的錦紋衣衫,卻怎麼也掩飾不了他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和尊貴。表麵看上去儒雅而溫和,可他的眉宇間還是有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和淡然。此人的長相倒是著實英俊,俊而不媚,清而不秀,也不知能迷倒多少少女。
那男子仿佛也知道血衣在看他,竟舉杯向她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握著粗木的杯子,卻絲毫也不顯得奇怪,反而有一種奇異的和諧。血衣這才發覺是自己失態了,但麵上仍舊是淡然自若,也拿起茶杯回敬了他一杯茶。
思忖了良久計劃,對於接出母親血衣大概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這時,血衣後麵的那幾人大概是耐不住了,又露出了他們小市民的本性,開始了小聲的議論,隻不過卻再也不敢說朝廷中的事情,眼神也是頻頻地向著那青衣男子的方向看去,就生怕再惹惱了他身邊那位彪形大漢。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你們聽說了麼?銀相的大女婿,就是那個兵部侍郎李霄天前幾日被殺了!”一個人誇張地挑起眉,對著旁邊的人說道。
“哎……就這事啊!現在不都傳遍了嘛,是被殘意樓的血衣殺死的,一劍穿心哪……嘖嘖嘖……真夠狠的!”那個人瘦瘦的看上去賊眉鼠眼的男人又開始嘖嘴了。
“是他啊……那個神秘得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殺手!他一出手,絕無活口啊……”
無意識地勾了勾嘴角,血衣不想再聽他們說什麼,就起身叫了小二結賬下了樓。走得時候用餘光看到那青衣男子還坐在那裏看著窗外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