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血衣就看到了邪鞭正在一隻花船上喝著酒。那隻船並不大,就停在岸邊,是用比較素雅的粉色來裝點的,船頭上也懸了一隻燈籠,船體是比較暗的顏色,邪鞭正坐在穿透低著頭獨自飲酒。
血衣輕盈地跳到船上,邪鞭這才抬起頭來。見到血衣,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像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血衣收起傘向船艙內走去,這才看清艙內的東西真是一應俱全:中間是一個紫檀木的矮桌,桌上有江南特色的小菜三四碟,還有些糕點。
靠近船尾的地方居然還放著一把琴,琴尾有一副冬梅圖,看上去倒是雅致簡約。血衣坐到了船艙裏,發覺自己杯中乘的是茶而不是酒。她有些訝異地看著渾身已經被雨打濕的邪鞭:“看來……你了解我要比我了解你多得多了!”
邪鞭笑了笑,不語,也坐到了她的對麵。從船中看將按,暖春亭就像是一條火紅的長龍,妖冶了原本秀致清雅的江南氣息。
血衣吃了一片桌上精致的糕點:“找我來有什麼事?”
邪鞭輕笑著低下頭去,血衣看不到他眼中的落寞就像是這冰冷的雨水,並不激烈卻是透骨鑽心的寒。
“我們就不能像普通朋友那樣,喝喝茶聊聊天嗎?”邪鞭對著血衣舉起眼前的酒杯,輕嗅著酒的醇香,“你說過的,會為我彈琴。”他的手上還有這未幹的雨水,順著手背就滴到了桌麵上,浸下了一灘深色的印記。
血衣勾了勾嘴角,那笑意卻是那樣的殘忍:“我們?朋友?我從不知為殘意樓做事的人之間,還有友情可言。邪鞭,若我沒記錯,你比我進樓的時間還要早,對於樓裏的規矩不是更應該比我要清楚得多嗎?朋友,是用來自相殘殺的。這個道理,從我們能從那千百人之中存活至今,就早該諳熟於心了。”
邪鞭沒有看血衣,他隻是靜靜地飲著酒,心卻如同杯中之酒那樣搖晃著不安定的悲傷。他是第一次知道,這江南的杏花酒也可以嗆得人想要流淚的。
他隻是無意識地點點頭:“殘意樓的規矩,你學的不錯,並且這些年也實踐得不錯。我進樓也有十九年了,和你一樣,六歲就進來了。那麼……給我彈一曲好不好?就當作……就當作是‘自相殘殺’多年的餞別好了。”
血衣不解地看著他,他隻是專注地倒著酒,仿佛他的世界裏隻有他自己和那壺酒一樣。血衣從不知道,他會了解自己的那麼多事情,甚至……更多事。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卻又無法捕捉到那種感覺從何而來。
血衣坐到了那把琴跟前,指尖輕輕地撫上琴弦,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延伸到心裏。嘈切之音從她的手掌間流瀉而出:“玉骨冰清凡世開,桃下阡陌少年郎。索酒子,歌槐梔,了斷情腸,別離笙簫改。奈何雨打風吹去,天涯淚,莫尋歸。千古難覓,良人亦難還……”
湖心吹來的晚風蕩開了湖麵層層漣漪,三千發絲輕飄,繚繞了指下悠揚的琴音。血衣低眉輕吟,絕色一曲千金難求。雨漸漸地小了下來,隻有稀疏的雨絲還落在湖中,暈開了一圈圈波痕,蕩漾了離岸燈火,飄搖如夢。
第三十六章.晚雨馨風撩折柳
字數:2123 更新時間:2011-11-12 11:11
一曲終了,邪鞭久久地望著漣漪點點的江麵一語不發。血衣站起身來,淺藍色的衣裙隨著微風輕輕飄動,從遠處看來恍若九天而下的神o。
血衣沒有動,她在等著邪鞭。她不知道邪鞭想做什麼,對於邪鞭的種種行為,她總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良久以後,邪鞭才從袖中掏出一個紙包放在桌上:“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斷腸淚》的詞,我一直以為它隻是一首曲子。可惜了,那最後一個音符,殘缺了多少人的心啊!今日,我很開心。”他仍舊盯著江麵,“那麼,血衣,我們就此別過吧!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出了殘意樓,你好自為之。”
血衣打開紙包,裏麵竟是半顆定魂丹。她是不知道邪鞭如何會說出如此傷感之語的,她一不明白邪鞭為什麼如此篤定她能夠離開殘意樓。她第一次發現,原來邪鞭的背影是那麼落寞,那麼孤寂,甚至是……毫無生機。
站了一會兒,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便轉身離開了。
邪鞭喝盡了壺中的酒,閉上眼輕輕地嗅著,仿佛風裏有什麼味道比這酒更讓他眷戀迷醉。低下頭,眼睛中明亮的光芒一閃而過,船艙的角落裏斜立著一把淺綠色的傘。他久久地凝視著那把傘:血衣,我又怎麼能忘記作為殺手的無情呢?可是我又怎麼能忘記,傾我一生也無法割舍的眷戀呢?――
第一輪訓練結束,殘意樓後園中,八個池塘已是血色遍布,連空氣裏都彌漫了粘膩的血腥味,讓人幾欲作嘔。池塘中所有的錦鯉全部死去了,甚至大部分的屍體都是殘缺不堪的。它們凸出來的眼球直直地盯著前方,支離破碎的殘體散落在血色的池塘中。而在第八個池塘裏,有一個死去的孩子浮在水麵上,他渾身沾滿了血汙,藏藍色的衣物在一片血紅的侵染下漸漸地變成了暗沉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