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以前應該住過一位柄穀美崎小姐吧。我是她的朋友。”
我這樣回答之後,對方露出懷疑的神色。
“美崎應該沒有朋友吧。”
“你是哪一位?是美崎的密友嗎?”
“我叫三上。”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美崎的——……
我再一次細細打量眼前的男子。臉頰消瘦,眼眶深陷。他多半是一個人住在這裏的。
我想告訴他我帶著重生的美崎來了,也想馬上把花拿給他看。可是我猶豫了一下,這麼說會不會太過突然了?
“見到你很高興。你的事情,我常常聽美崎小姐說起。我是在住院的時候認識她的。不過具體情況等下再說,有件事情我必須馬上去做。”
說完,我向著能夠眺望山麓的斜坡走去。我要盡快讓種在花盆裏的美崎從庭院裏眺望故鄉的風景。這件事情辦完之後,再和三上慢慢解釋也來得及。
我一邊向斜坡走,一邊回頭望著自己的身後。三麵都是森林,小小的房子建在中間,三上站在房子的門前,遠遠地看著我,似乎是因為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而困惑不已。
庭院的盡頭猶如懸崖一般。而且沒有欄杆,地麵陡然消失在盡頭。失足墜落的話,恐怕命就沒了。抬起頭,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站在這裏,會有一種被拋向空中的恐懼感。難怪幼年時的美崎一定要握著母親的手才敢站在這裏。
遠處可以看見大海。海麵反射著清晨新生的太陽。那是凝聚溫暖的光線,將我的臉龐照的暖洋洋的。
我把美崎的花盆放在地上,取下了罩著她的白紙,在庭院的一端找了一個益於眺望的地方開始挖坑。沒有工具,我就直接用手挖。挖好以後,我小心翼翼地把這株有著少女麵孔的植物移到坑裏。
走了一整夜,她的花瓣都掉光了,連一枚都沒有剩下。莖稈的盡頭隻有花萼,上麵生著少女的頭顱。長長的黑發中,美崎的眼睛閉著,她隨著花盆裏的土一起移植到故鄉的土地上。
我一邊給她的根蓋上泥土,一邊眺望著前方的景色。十多年前,美崎和她的母親曾經站在這裏過。想到這一點,我不禁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是美崎和母親兩個人生活過的地方。在這塊小小的土地上,對於還是孩子的她來說,母親是她唯一可以交談的對象吧。那個時候她一定是很幸福的。就像開放的花朵一樣,天真無邪地生活著。
當她回想起自己站在這裏眺望的那些時候,她的心中一定也會泛起自己母親的點點滴滴吧。當她在這世間遭遇痛苦辛酸的時候,她也一定盼望著能夠回到這裏吧。當她去往叔父的家、去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的時候,她所能回憶的也一定隻有這裏而已吧。當她住在醫院、住在叔父家裏的時候,會有多少個夜晚讓她回想起這裏的景色啊。
美崎的根部都覆上了泥土,我長長吐了一口氣。我的任務結束了。一直被什麼牽著的心,也終於鬆弛下來了。
突然之間,我的身後傳來一聲呼喊。那是我熟悉的聲音。我回過頭,裏美正和三上一起向我這裏走來。她多半是讓汽車停在外麵,自己一個人穿過林中隧道進來的吧。
“找到了。”
裏美的聲音裏聽不出一點生氣的味道,語氣裏有的隻是擔心。她的手上拿著一張紙,那是相原護士畫給我的地圖。我伸手到懷裏摸了摸,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地圖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大約是逃跑的時候丟在車裏了吧。
我猛然想起她是要把我強行帶回家去的,心立刻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