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楠眨了眨眼,登時瞭然,眼眸彎彎,看得出來心情頗為不錯,「我也可以這樣喊你?」

難道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展昭一邊檢討自己的行為,一邊點頭。

風花雪月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麻煩了,表現得太明顯,擔心被對方認為猥瑣猴急,表現得太含蓄,又擔心對方不能察覺自己的心意。總之,凡事要拿捏個度,至於那個度……展護衛覺得大概隻有身經百戰的人才能拿捏得準,至於他……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在方麵確實是有點弱。

皇甫楠渾然不知展護衛的內心沮喪,從善如流地改了口,「熊飛,我剛才喊你你有什麼感覺?」

展昭笑道:「沒什感覺。」

其實就是感覺她在叫魂。當然這話展護衛是不能說出來的,他隻能放在內心裡默默地說。

皇甫楠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感覺我有點煩,對嗎?」

展昭一本正經地說道:「怎麼會?你想多了。」

皇甫楠坐下來,蔥白的五指擱在書桌上,食指在上頭輕叩著,她向來平和的語氣此時竟然帶上了幾分嘲諷:「所謂身後名,當真那麼重要嗎?你看我剛才喊你,你有感覺是因為你還活著。若是人一死,兩腳一蹬,早就化作一坯黃土,連煙都沒了,旁人再喊他也聽不到,還會在意世人如何看待他嗎?莫非身後名,竟比他們的死因更重要?」

展昭聞言,在她對麵的椅子坐下,還順便抬手拿起了茶壺替兩人各倒了一杯溫茶。隻聽得他頗為好聽的嗓音不徐不疾地說道:「世有百樣人,並非每個人心中都那麼寬,也並非是每個人都能勘破所謂的生前死後名。」

當今世道,就是這般。家主若是名聲不好,家族自然也就踏上了沒落之路,家主的死因很重要,可活著的人如何能更好地謀一條出路更重要。成就一個世家要多少代人的心血,然而要毀一個世家,卻太過容易。

皇甫楠那雙眸子抬起,看向展昭。

展昭被她那清亮的眼神一瞅,竟然覺得心跳似乎加快了些。但對展護衛而言,就算是心跳得快要蹦出來,他也能擺出一副四平八穩的模樣。

「怎麼了?」他不自覺地放柔了嗓音問道。

皇甫楠輕輕搖頭,「沒怎麼。」她隻是在想,展昭平時辦案雷厲風行,給人感覺十分果斷,卻沒想到他對待人性其實也有這麼寬容的一麵。

展昭笑了笑,說道:「那兩位朝廷大臣的事情怕且是不好打聽,我已經讓王朝馬漢去暗訪他們從前的老僕人,希望能有些收穫。」其實展昭早些年的時候,心也並沒有這麼寬。江湖中人,最是講究快意恩仇,該殺的就殺,該救的就救。後來被包拯引薦至仁宗皇帝,得了一官半職並且成為開封府的一員,心才慢慢變寬起來。

有的人一輩子就站在一個角落裡,以為自己所看到的天地就是世界。也有的人從自己原來的角落走了出去,發現天大地大,原來自己從前所見到的,不過是九牛一毛。江湖之上的快意恩仇,不過是人生百態中的其中一種。

展昭將稍微走神的思路帶了回來,與皇甫楠說道:「至於兩名年輕人,季世澤是朝廷三品大臣季峰季大人的次子,王紫逸則是王國舅夫人的胞弟。這兩人一無所長,唯一會當的便是一名合格的紈褲,要查他們的事情應該不難。」

皇甫楠眨了眨眼,「哦」了一聲,然後問:「這兩人唯一會當的便是一名合格的紈褲麼?那我們是不是得從他們最常去的花樓開始查?」

展昭:「……」

饒是他一直知道這姑娘的接受度挺高,但直接這麼問未免也太直接了些。但他也必須得承認,她所問的,正是他的打算。

是夜,一名身著水綠色的翩翩佳公子手拿折扇,十分騷包地進入了開封府最大的花樓——風月樓。

這位公子,個頭在男人當中並不算高,相貌俊秀中帶著幾分娘氣,但那種娘氣放在他身上,卻毫不違和,給人一種雌雄莫辯的感覺。

他才踏進大門,風月樓的嬤嬤便已花枝招展地走了過來,手中那揮著那小手絹,「這位爺好麵生,才來咱們風月樓沒幾回吧?不知怎麼稱呼?想叫哪位姑娘作陪?春蘭?夏荷?」

那位爺抬手掩了掩鼻子,輕咳一聲,臉上神情十分矜持但又有幾分高傲,隻聽得與嬤嬤說道:「唔,嬤嬤喊我展爺便是,春蘭和夏荷就算了,爺今兒個想玩點新鮮的。」隨即,他湊至嬤嬤耳旁,嘀咕了幾句。那嬤嬤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搪塞說道:「展爺真是愛說笑,我風月樓哪來這樣的好地方呢?」

那位展爺嘴角一勾,那漂亮的眉眼略帶幾分壞壞的神色,隻見他手裡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了一張紙,打開,在嬤嬤眼前晃了一下,隨即又疊了起來,嘴角一個壞笑,一隻手抬起十分輕佻地將紙塞在嬤嬤的衣襟,「不知嬤嬤有沒有那樣的好地方?」

嬤嬤得了好處,笑得花枝亂顫,「有有有,我風月樓,向來隻有旁人想不到的,從來沒有做不到的。」說著,轉身,扭著腰率先走在前頭,「展爺,請隨我來。」

那位展爺看見嬤嬤走在前頭,才側過頭打了個噴嚏,那股濃濃的脂粉味幾乎要熏死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