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月中旬,方宅種的滿園的桃花盛開,粉浪翻江。枕雲苑裡頭正有幾株,今年得婆子盡心侍弄能恣意盛放。幾枝出樹香梢綴滿了錦簇的花團,將要探入暖閣窗內。東風妒花,亂紅如雨一般墜在薄薄的窗紗上。
方尋仙懶困,用扇子擋了半張臉偷偷打了個哈氣。楚雲中說著府外的旖旎風光,正是說到引人入勝之處,見她如此睏倦,便停了下來。
方言葦也望了過去,溫柔的關切著道:「怎麼開了春,四妹反倒是一日比一日倦怠了?」
「長風捲簾春意懶,伊人瞌睡臥枕眠。」方尋仙轉眼吟道,「早有前人詩句為證,倒是你們兩個精神十足,想是近日遇著了什麼好事。」
卻說方尋仙不在三年,方言葦和楚雲中交情日益見好,今日便過來拉著尋仙三人聚在一屋說話。她聽聞這話,並不接口,隻端了近旁的花茶細細抿了口。
「我倒沒什麼好事,隻不過聽說……」楚雲中麵容英氣,神情生動飛揚,有種難以摹狀的颯颯英姿。她笑著斜眼睨了睨坐在身旁的方言葦,「大太太在給三姐議親呢。」
方言葦神色平穩,稍稍鍍上了分少女的嬌羞,卻已是十分的落落大方。她擱下茶盞,漫不經心的轉了轉套在白皙手腕的上那隻凝碧通透的翡翠玉鐲。「去歲有雲遊道士來批言,說我這命格不過二十不能婚嫁,如今年歲還未滿,娘太心急了。」方言葦今年十九,閨閣小姐到這年歲早就已經出嫁了的,偏偏方家篤信鬼神之道,就耽擱了下來。
「什麼道士?」方尋仙素未聽過這事情,不由稀奇了起來。
方言葦輕擰了下眉頭,「也是瘋瘋癲癲的,不知道說的話是真是假,在府外嚷了一通,便叫老太太請進了府裡來。說是輕巧的說了幾件府裡不為人知的事情,很是靈驗。老太太差人拿了我們幾個小輩的生辰八字叫他算,他算來算去便揀了我的說命格複雜,須得滿了二十才能議親,具體怎的我也不知了。隻是府裡最是信這些個,誰又能不順著來呢。」言末,竟含了幾分淡淡的抱怨。
這些話,也隻是她們姐妹之間說說罷了。
尋仙噗嗤一笑,眉眼之間都染上了靈動狡黠的光,「這麼說來,三姐倒很是恨嫁了!」說完,便捏著扇子擋臉,嬌俏笑著。扇子還是那日方言葦親手花的扇麵,她日日握著把玩,很是喜歡的樣子。
「呸!」方言葦發惱,啐了她一聲,「那你呢,陸衡玉又什麼說?」
此話一出,尋仙笑意便淡了下來,依舊斜依著椅子扶手坐著,翻轉著手裡頭那把團扇,「沒的提他做什麼,他與我又有何關係?」
方言葦抿嘴笑,側頭看了眼楚雲中,隻見她垂著眉眼,唇角的笑意乾澀牽強,不知在想著什麼。
一時熱絡的氣氛冷了下來。
方言葦心思敏覺,轉念想起一事,正好此時提來化解此時的無聲。她指著外頭道:「老太太緊著辦學堂的事情,如今那幾間屋子也翻整得八九不離十了。聽說從外頭給五叔尋找好幾個年歲相同的寒衣子弟來共學。」她略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老太太的意思,也要我們姐妹一道去上學。」
尋仙卻不樂意,擰了擰眉苦道:「這樣大的年紀,男女廝混一處總不大好吧?」
方言葦被她這不情願的模樣逗笑開來,「搬出這男女大防也左不過是要偷著躲懶。老太太的意思是男女分開,請了女先生來教導我們。」
「咦,三姐分明知道了清楚,還偏要分開來說戲耍我。」尋仙嗔怪。這樣細緻的打算,想來老太太在這事情上已經打定了主意,改動不了了。她們姐妹二人又你來我往的對了幾句,顯得親厚無間,才察覺另有一人一直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