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南方的沿海城市,盛夏灼燒著陰影外陽光下每個攢動的人影。天空藍得很虛幻,編織著柔軟的夢境。年輕的,衰老的,夢生生不息地上演。

雲朵像是棉花糖,在瞳孔裏甜蜜地融化。一座城,幸福地暴斃在微風中。遠處街道的喧囂被病房的窗戶削弱了一大半的生命力,模糊得像將死的呻吟。她坐在病房中,看一本書。書的內容乏味,炎熱又使人失去了振奮的力量。醫院裏獨有的氣味以冷漠的姿態竊入她的鼻腔,沿幾厘米寬的喉嚨,在肺部被轉化成一種壓抑的物質。那是死亡一樣的感悟。

她揭起了衣服,看見肚子右側一條縫線的傷口,割掉盲腸時留下的疤痕。她把手指放在傷口上慢慢地撫摩著。她忽然生出一種自虐的衝動:真想把針線抽掉,扒開傷口,看看肚子內部糾結的腸子和內髒,也許會有未消化完的食物殘渣流出來。

幻想著那種惡心的場麵,她也有點不寒而栗,趕緊晃了晃腦袋,把這種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腦外。旋轉的風扇好像把這種念頭和熱量從身邊迅即地吹開了。

她放下書,拿起桌麵上的手機,快速地發了一條短信。“我好悶哦。佳君,你在幹什麼?”

“這個時間我當然在舞蹈教室啦。雯老師又教了一段新的舞蹈。

難死了!明天我去探病的時候跳給你看。遊悠,你還有多久才能出院啊?快點回來好不好?”

“唉,醫生說我還得住院觀察一個星期。我的盲腸被割掉。原來啊,人的盲腸是沒有用的。你要不要也來割掉呀,聽說能使人身材更苗條。”

“真的?”

“假的啦!哈哈,小笨蛋!哎,不說了,護士來檢查了。”護士走進房間,問了遊悠一些簡單的問題。似乎沒什麼大礙。

護士做好記錄,轉身又走了出去。遊悠剛想拿起手機繼續給杜佳君發短信,她都想好要問佳君什麼問題了,關於那個神秘男生的,聽說他就在舞蹈教室上一層的補習班上課。佳君似乎好喜歡他,連另一個好友花琪珍也說那男生是佳君認定了的真命天子。

不過,她料到佳君收到這樣的短信可能會反問自己:那遊悠你的那個公車站的男生又是怎麼樣的呀?

嗬嗬,她可不想讓佳君這麼快知道那個男生的底細。在好朋友麵前也是得賣一下關子的。

實際上,她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少女的心事總是難以開口的。

這時,遊悠的腦海裏又出現那幅美麗的畫麵。背著吉他的少年,頭發淩亂,夏天的綠從樹葉滴落到肩膀上,漾開。那就像是一首精美的MV,在心中跳躍起曖昧的旋律。

她陶醉地笑了。突然,窗戶外的喧鬧聲霍地擴大了好幾倍。她放下手機,疑惑地走到窗邊。

隻見樓下一輛救護車呼嘯著駛了進來。有好幾輛車跟在後麵。從車上跑下來的人拿著相機和攝影機,閃光燈不斷地閃滅。有人持著話筒拚命地說著什麼。醫院出動了好多保安來維持秩序,把那些人全擋在門外,可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並沒有散去,反而有更多的采訪車從門口駛了進來。

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這種壯觀的場麵,遊悠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心想,會不會是哪個名人也住進了這家醫院?不然,不會有這麼多記者守候在醫院裏的。

她離開窗邊,打開病房的門。她看見走廊上的人流忽然一下子變得繁忙起來。有的護士捧著藥盤匆匆地行走,有兩個巡房的護士就在她的病房不遠處竊竊私語。

她忍不住豎耳傾聽。“知道嗎?那個女明星方豔美剛剛被送到了我們醫院。”

“真的?原來是她呀,怪不得引起這麼大的轟動。我也是她的歌迷呢!對了,她不要緊吧?”

“不知道哦,隻是聽說她在片場意外受傷。現在正在急救室搶救,連最出色的李醫生也被急Call回來了。問題好像很嚴重哦。”

“不會吧?”兩個護士一邊說著,一邊離開。遊悠趕緊走回去,把這個八卦消息第一時間報告給舞蹈教室的好友。“特大消息!大明星方豔美剛剛住進了我住的醫院!情況危急!”

電台裏關於方豔美入院的現場直播,狂轟濫炸得使人產生厭倦感。不過,方豔美的病情始終沒有被揭露。遊悠不像那些守候在樓下的記者們那麼有耐心,她關掉收音機,看了一會兒書,便早早睡了。

蒙矓之中,她聽到推床移動時輪子摩擦地麵的聲音從她的病房前經過,好像還跟著好幾個人似的。她沒多加留意。第二天一早,她出門去廁所,發現走廊上突然多了幾個黑衣男子,像黑社會,又像保鏢,從墨鏡背後用冷峻的目光打量著從病房裏走出來的她。

而隔壁病房的門口同樣站著兩個麵無表情的黑衣男子。隔壁已經是走廊的盡頭,最後一間病房,屬於VIP病房,遊悠住院時隔壁還空著,顯然裏麵的病人是昨天才搬進來的。她腦海裏馬上冒出來一個人的名字——方豔美。這樣森嚴的保衛不是為了大明星還有誰?

她在廁所裏用帶點興奮的心情給杜佳君發短信:“嘿,大明星方豔美就住在我的隔壁!”

對方回道:“SoLucky!記得找她要簽名哦!”然而,等了一整天,遊悠根本沒見到方豔美從VIP病房裏出來。她也不能唐突地過去拜訪,因為那些守候在門外的黑衣男子根本讓她連接近的機會也沒有。就連巡房的護士,黑衣男子也用戒備的目光嚴格地打量了一番,生怕護士是狗仔隊化裝的。

看到這種陣勢,遊悠不得不望而卻步。她有種感覺,大明星方豔美似乎有個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當然,她隻當這是看多了電視劇而生出來的胡思亂想,並不放在心上。她與大明星隻有一牆之隔呀,回到學校可以大大地誇耀一番。每每想到這裏,她反而覺得這次住院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隻不過,她沒想到事情並不如她想的那般美好。

那是在夜裏的時候,應該是半夜了,醫院裏十分安靜。偏偏,遊悠忽然被一種奇怪的聲音吵醒。嘭——嘭——這種聲音像蠕蟲般鑽進腦海裏,聽起來非常不真實,她開始覺得這是自己的夢裏產生的,可是這種聲音粗魯地把她從睡夢中拉了出來,這證明聲音來自現實中的某個地方。

嘭——嘭——這像是皮球拍打在地上的聲音。沉悶。節奏變化不大,可以判斷出拍打的人不慌不忙,也許是小孩,畢竟皮球是小朋友才愛玩的玩意。

那麼,是住在這個醫院裏的小朋友嗎?遊悠納悶地傾聽起來。聲音若遠若近,不是來自她的病房,也不是從天花板上傳下來的。她慢慢聽出來,那聲音居然來自隔壁的病房。因為隻隔了一堵牆,所以才會聽得如此清晰。

她有點吃驚。隔壁明明是大明星方豔美的病房,怎麼會有小孩?除非是方豔美在玩皮球……不管怎麼樣,這嘭——嘭——的聲音吵得她不得安睡。遊悠試著堵住耳朵入睡,但那聲音絲毫沒有減弱。它好像不是通過耳膜來接收的,而是心靈。心靈感應一樣。這聲音簡直在折磨著她的心。

她變得煩躁起來,握起拳頭往牆上咚咚捶了幾下,以示抗議。但對方並不理會。

依然是嘭——嘭——遊悠幹脆爬下病床,穿起拖鞋,打開門走出去,打算到隔壁去理論。

就算是大明星,也不能妨礙別人睡覺啊!

守衛在門外的黑衣男子果然把她攔住了,毫無感情地問道:“什麼事?”

“大哥,麻煩你叫裏麵的人別拍皮球了,好不好?我還要睡覺呢。”

黑衣男子皺起眉頭,用銳利的目光端倪著她。他的眼珠幾乎不轉動,而是冷靜而警覺地解剖著她的表情,分析著她的動機。這個少女半夜起床跑過來叫裏麵的病人別拍皮球了,皮球聲很吵。

可是,VIP病房裏的人根本沒在拍皮球,他也沒聽到任何皮球聲。

是這個少女聽錯了,還是她故意搗亂,想借此騷擾VIP病房裏的人?黑衣男子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不管是哪種可能性,都不能讓人輕易接近他要保護的人。

他也不會做出任何回答。黑衣男子冷漠地張開手臂,做出一個請回的手勢。遊悠氣得幹瞪眼。她琢磨著去找護士小姐來處理這件事情。然而,她剛剛轉過身,便聽見VIP病房裏驟然迸發出女人歇斯底裏的尖叫。“它……它來了!快!快把它趕出去!”

門外的黑衣男子反應極快地衝了進去,衝到病床邊。“方小姐,你冷靜點!冷靜!”

“它就在那裏,在拍皮球!它對我笑!你們快把它趕出去!”

“方小姐,請冷靜,這裏沒有其他人!”

“不!不!它就在那兒,你們看不到它!快把它趕出去!”女人在病房裏抓狂地驚叫。聲音從房間裏席卷而出,擴散至走廊的盡頭。遊悠的耳邊徘徊著回音般的擴音感,同時,還有那種嘭——嘭——的拍皮球聲。女人的尖叫聲與拍皮球聲交彙在一起,以巨大的聲浪撲襲過來。寧靜的黑夜被這洶湧的聲浪撕裂至破碎。

遊悠很好奇。黑衣男子都跑進病房裏了,她幹脆慢慢地走到那門口。透過半開的門縫,她看到一個頭發淩亂、臉色蒼白的女人正坐在病床上,身體劇烈地顫抖,眼睛瞪得老大,像受了極大的刺激。恐懼絕望的表情全從臉上釋放出來,五官扭曲得像畸形的魔怪。

雖然與電視上亮麗迷人的形象大相徑庭,但遊悠還是認出房間裏那個花容失色的女人正是方豔美。不錯,大明星的確是住在裏麵哦。

但她在害怕什麼呀?遊悠看見方豔美異常驚恐地用一隻手捂住眼睛,另一隻手顫抖不已地指著房間的另一邊,指著那裏的某個東西,崩潰地尖叫道:“它就在那兒,把它趕出去!”

她如此害怕,身體的抖動連帶著病床也輕微地顫動起來,吱呀吱呀地響。她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但那個東西是其他人看不到的。因為站在她床邊的黑衣男子全然不知所措,似乎根本不知道方豔美所指何物。

也許,拍皮球聲就是那個東西發出來的。遊悠這個時候還聽得見那嘭——嘭——的聲響在耳邊回蕩,顯然,不是方豔美在拍皮球。是在門縫背後的東西在拍嗎?

可惜,半開的門把另一邊的真相遮住了。驀地,耳朵裏的拍皮球聲戛然而止。遊悠還在尋思著緣由,突然一陣陰風從門縫吹出來。陰颼颼地經過她的身體,恍惚之間,仿佛有個弱小的身影撞上她,硬生生地穿過她的身體。她的心髒出現短時間的加快,仿佛和另一個心跳重疊在一起了。

是幻覺嗎?

遊悠經過樓梯口的時候,聽到了一段有趣的對話。有兩個妙齡女郎躲在樓梯間的角落裏說著悄悄話。遊悠之前見過她們進出方豔美的病房,似乎是經紀人身邊的助理。其中一個開聲說道:“乍侖蓬大師找到了?”

“是的。老板專程跑去泰國,好不容易才把乍侖蓬大師找到,據說他們馬上就搭飛機回來。”

“這麼說,方姐有救了?”

“嗯。”

“可是,我不明白,方姐有病不找醫生,找個泰國降頭師幹嗎?”

“你真笨!方姐哪裏是病了?她是被那種不幹淨的……”說話的女郎故意把聲音壓低,語氣裏充滿了畏忌。另一個女郎馬上就猜到了,驚叫出來:“你是說鬼……”

“噓,小聲點,讓狗仔隊聽到又要瞎寫了!”那個女郎趕緊閉上了嘴巴,並且警覺地望了望四周。幸好她們沒有發現及時把頭縮回去的遊悠。遊悠繼續偷聽著她們的交談,但內心不免發毛。因為剛才她們的談話中出現了一個“鬼”字……

依然是那個性情急躁的女郎問:“方姐怎麼會惹上那種東西呀?”

“是她自找的。”

“啊?”

“你應該聽說過吧。演藝圈有不少人都專門去過泰國,找降頭師幫他們改運程。而降頭師一般會建議他們收養……”句末的聲音低得聽不見,但隨後另一個女郎大驚失色地“啊”了一聲。

“方姐竟收養了那種東西?”

“嘿,不然你以為方姐這些年來天後的寶座得來容易啊!可惜啊,出來混的遲早要還哦。”

“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如果你想轉運也可以收養一個呀。”

“別……別開玩笑了!誰敢啊!”

遇到那個小孩,是在偷聽到那段對話後不久。遊悠走回病房的時候,在走廊上,她忽然看見一個紅皮球被從VIP病房裏扔出來,砸在牆壁上,又嘭地彈了回去。

扔出來,又彈回去。

VIP病房門外並沒有黑衣男子在守衛,按推斷,他們應該陪方豔美去做身體檢查了。既然如此,那個病房裏應該沒有人才對,又怎麼會有人在玩皮球呀?

遊悠不禁有些疑惑。這個疑惑硌得她難受,她邁開腳步想走過去,但是當她看到一雙從門口伸出來接皮球的手時,她驟然站住了。那明顯是一雙小孩的手,但她從未見過小孩子會有這麼蒼白的手。那雙手沒有任何的血色,白慘慘的,像塗滿了石灰粉,而那種石灰粉是從體內產生的,凝結在皮膚上。那個小孩躲在門後,隻是把皮球扔到牆上,又伸出手來接住。遊悠看不見小孩的臉。是小男孩還是小女孩?皮球在牆上嘭——嘭——地發出單調的反彈聲,在炎熱的空氣逐漸發酵。遊悠覺得喉嚨被這種抑鬱的聲音給堵住了,形成一口無法吐出來也無法咽下去的濃痰。

空氣雖然依舊在流動,但走廊外的聲音和人員似乎全被隔離到了另一個世界。突然間,全世界隻剩下她和那個小孩。這種奇妙,又令人毛骨悚然。

遊悠站著沒有動。她看見皮球再次被從門裏扔出來,砸到牆上,反彈回來的時候皮球竟鬼使神差地脫離了一貫的軌跡,向她滾了過來。遊悠屏住了呼吸,她不曉得這個變化代表什麼,也無法確定這個變化會帶來什麼後果。她感到腦子像中了砒霜似的,僵死的細胞和爛掉的神經橫七豎八,大腦裏擠滿了這些屍體。遲疑中,那個紅色的皮球緩緩地滾到了腳邊。

遊悠再也不敢待在走廊上,趕緊衝進自己的病房,關上門。

杜佳君和花琪珍在舞蹈班下課後才過來醫院。大家聊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後,很快便把話題扯到隔壁病房的病人身上。畢竟,鼎鼎大名的女明星就在隔壁,這絕對是一個可以聊上好幾天的八卦內容。不過,她們關心的是“方豔美得的是什麼病”、“有什麼大明星來探過病”、“那個和她傳過緋聞的某某有沒有出現過”等等問題,遊悠一個也沒答上。

“那你拿到簽名了嗎?”

“也沒有呀!”

話聲未落,杜佳君和花琪珍紛紛做出失望的表情,“遊悠同學,你也太失敗了吧。連簽名也沒拿到啊!”

“我也想拿呀,可是她的保鏢根本不讓人接近她。”遊悠解釋說。“不會吧。聽說方豔美對粉絲很好的咧,如果當麵找她要簽名,她一定不會拒絕。”杜佳君和花琪珍這兩個家夥似乎對拿到方豔美的簽名勢在必得。雖然遊悠也不想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她一想起方豔美那個晚上的表現就有點猶豫。

“我看還是不要了吧。我覺得方豔美怪怪的。”杜佳君和花琪珍看著她齊齊皺起了眉。“怎麼個怪法?”

“就是……就是,”遊悠停頓幾秒,湊近她們倆,用神秘兮兮的語氣說道,“根據路邊社可靠消息,方豔美撞鬼了。”

“鬼?”

這個詭異的名詞猶如一團灰薄的陰霧,遊走在少女們近距離特寫下的睫毛底,即刻便被爽朗的笑容一掃而空。杜佳君和花琪珍哈哈笑了起來:“遊悠,你也太遜了吧。要不到簽名就算了,還拿鬼來嚇人!”

顯然,她們並不相信這樣的事情。雖然遊悠對鬼神之說也有所保留,但她還不想被好友們看成大白癡。幹脆,她決定據理力爭。

“我沒騙你,我親耳聽到方豔美的助理說的,她們老板還特地跑到泰國請降頭師過來呢。”

“好啦。”杜佳君忍下了肆意的笑,“那我問你,那個鬼是男的還是女的,長什麼樣?是吊死鬼還是水鬼呀?”

這些問題,遊悠一個也沒答上來。見遊悠啞口無言,杜佳君又笑了。她們認定了遊悠是在玩惡作劇,誰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花琪珍稍後想到了什麼妙計,興奮地叫了起來。

“啊,我知道怎麼能要到方豔美的簽名了。因為呀,有一個地方她一定要去的,而且,絕不會有保鏢阻止!”

“哪裏啊?”

“就是女廁所嘛!隻要進女廁所裏,就能拿方豔美的簽名!”這的確是個好方法。

遊悠在同伴的催促下,捂著肚子裝作很痛苦地向女廁跑了過去。女廁門口站著兩個黑衣男子,顯然方豔美就在裏麵。

遊悠按緊藏在衣服裏索取簽名用的海報和筆,剛跑到廁所門外,那兩個黑衣男子馬上伸出手攔阻。

“小姐,請稍候再進去。”

霸道的家夥!遊悠在心裏罵道,但臉上的表情卻愈是著急:“怎麼搞的嘛!廁所也不讓人進!我都快拉出來了!”她故意提高聲調,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果然,走廊裏的病人都好奇地望了過來。

黑衣男子放軟了語氣:“小姐,請你再忍耐一下。”